鸦雀婉啼,晨光熹微。今天,是葬礼的最后一天,也是老院长的是追思会。过了今天,和老院长,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全国各地的各大知名企业掌门人悉数到场。用媒体的话说:商咖云集,史无前例。
JC高管和各产业负责人无一缺席。大家知道老院长在董事长心中的位置,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熟知老院长,这样一位慈爱的老人走了,于情于理,都要来送最后一程。
徐奕负责商政界到场人员的接待。这是第一次徐奕觉得自己胜任不了工作。因为她心里也很难受,跟老院长相识那么多年,一位自己奶奶一样的人离开了,徐奕也想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好好哭一哭。
或许很多人不理解,徐奕与老院长,并没有过深的渊源,何至于如此悲痛?
这就是徐奕,可以是职场中凌厉的女王,也可以是生活中重情的女主。双面,又清晰。
这个场合的商务接待,虽说不需要像平时那样眉眼带笑,但是,最起码的礼貌礼仪还是要有的。既要控制情绪,又要仔细周到,不容易。可是JC里,对各行业大佬和政要都如数家珍的,只有徐奕。好几次,徐奕一看到老院长的遗像,就不禁眼含泪花,只能在转身的瞬间,偷偷抹去。
又是一个转身,就在徐奕打算用指甲弹去泪珠的时候,一张纸巾递了过来。徐奕蓦然抬头,是欧阳啸天。
笔挺的墨色西装,恰到好处的剪裁,让本来挺拔的欧阳,更显俊朗。
“真是难为你了。”欧阳少有的严肃。
“谢谢欧阳总。”徐奕接过纸巾,竹本色,欧阳的御用。
“你应该平时和老人家接触过不少次吧。心里难过,在所难免。何况徐奕总还是那么重感情的人。这个时候还要你保持干练的迎来送往,是难为你了。”欧阳少有的严肃里,又掺杂了少有的认真。
在大多数的公司里,前锋销售和后台综管,往往是面和心不和,销售觉得公司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公司的人都是靠自己养的,综管部除了婆婆妈妈碎碎念,啥也不是;综管部觉得自己独挡大局,力挽狂澜,没有自己的掌舵,销售不可能干出成绩。针尖对麦芒的事儿屡见不鲜。
JC却是个例外。
以欧阳啸天为首的销售系统,一向礼敬行政人事财务等等这些部门。见面彬彬有礼不说,只要是年底业绩打了胜仗,一定请综管的同事一起庆祝。
职级上论,欧阳啸天是徐奕的上一级,可是对徐奕,很尊重,也很关心。
在这样的场合,还能兼顾徐奕的状态,徐奕从心里感激和佩服他。
“心里是有点复杂。只能尽量控制情绪。也希望能多出点力,让老院长一路走好。”徐奕渐渐平复下来。
“需要帮忙,随时。”欧阳把一整包纸巾都留给了徐奕。
“谢谢。”徐奕知道,欧阳不是说的客套话,所以,她的感谢也是发自内心的。
追思会整个过程,肃穆而温情。好多老院长生前照顾过的孩子都赶了回来,以孩子告慰母亲的方式,奉上最诚挚的哀礼。
李震霆一身黑色中山装,几天来守孝近乎不眠不休,眼角的疲态依稀可见,眼神却依然威严。杜书形影不离的相伴左右,成了此刻众人眼中,李震霆的支柱。进可周旋四方,退可持家赡养,名门之妻,当如杜书之典范。
徐奕肃立在队伍的最后,方便随时抽身应对突发状况。
主持人念悼词的时候,灵堂里隐隐传出阵阵哭声。回想起老院长的一生,真正应了那句话:像蜡烛一样,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
徐奕泪眼婆娑之际,眼睛的余光还是注意到有人走近。赶忙拭去泪水,准备迎接。是谁会这个时候到?
定睛一看,是金逸集团老当家人,金珂金老,还有他那个猪油蒙心的儿子,金文业。
安阳事件,金文业伙同黄建国和万庆堂,干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给JC和陈翔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如果不是JC反应够快,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会严重影响JC的社会形象和口碑,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更会毁了陈翔的一生。
这样的企业,说是仇家都不过分。JC也不屑于和这样的对手为伍。老院长的追思会,自然不会请他们。
他们怎么会来?来闹事儿?来走过场?还是来悔过致歉?徐奕的大脑迅速运转,脚底下也没有停止,快速上前迎接。如果真的是来闹事儿,徐奕必须快人一步,给他们挡在门外,老院长的灵堂,容不得任何人侵犯;如果只是来致哀,那么JC也不能失了气度。所以,徐奕要求自己必须尽快搞清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
“您好,金总。”徐奕清冷又不失得体。
“我们不请自来,是不是来晚了?”金珂一头银丝,整整齐齐的向后梳,一身黑色汉服,配上修剪有型的山羊须,整个人精神矍铄;后面的金文业,也站的规规矩矩,看样子不像是捣乱的。
“是开始有一会儿了。请进。”徐奕侧过身子,一个标准的手势,将两位金逸当家人请了进去。
金老带着儿子,安静的站在队伍后头,徐奕站的离他们不远,时时关注着这二位的动态。
追思会的最后,是向逝者告别并慰问家属。众人在指示下有序缓缓前行,老院长面含慈笑的照片,在花丛掩映中,分外亲切。众人更是难掩悲痛和惋惜。
金氏两位老总是最后来的,自然也是最后出场。恐怕,他们也是有意这样吧。这样才能凸显,才有机会好好和李震霆说上几句话。
金老在还没有走到李震霆面前之前,就伸出了手。李震霆其实老早就看见排在队尾的金老,似乎对于金老的出现,并不意外。
金老上前握住了李震霆的手:“李总,请节哀。也请原谅我们不请自来。”话说金珂,也是可以呼风唤雨的人,今天把姿态放的如此低,定是遇到了不一般的难题。
李震霆点头致意:“谢谢您能来。”企业厮杀归厮杀,今天只要是诚心实意来致哀的,李震霆都不想让谁脸上难堪。何况,之前的事儿,都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金文业所为,金老的为人还是有口皆碑的。
“李总,我今天携犬子来,一是来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老人家的事迹金某也有所耳闻,由衷敬意;二是向李总致歉,金逸之前的行为确实可憎,李总怎么惩罚都是情理之中,不求高抬贵手,但求念在犬子年轻的份上,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金某知道今天不是说这个话的场合,待老人家安稳上路后,能否恳请李总安排个时间,容金某和犬子好好向李总道歉,届时,我们一定会拿出诚意。还望李总看在金某人耄耋之年的份上,不要拒绝。”
金珂,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今天真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金珂与自己的发妻原本育有一子,可惜英年早逝。金文业是金珂六十多岁时,续弦所生。老来得子,自然宠上了天。蜜罐子里泡大的金文业,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做起事来不计后果,无法无天。虽然金珂有意栽培教导,但是无奈瓜熟蒂落,而且自己也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无奈之下,也只能慢慢把公司交到他手上。谁知,刚接手没多久,就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李震霆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他既不会因为别人一番感人的“肺腑之言”而动恻隐之心,也不会殃及无辜。所以,对金老的一番陈情,李震霆只是淡淡的回答了两个字:“好的”。便收回了手,眼睛看向别处。
金老见状,悻悻离开。
金文业也跟在老爹的后头,颠儿颠儿的消失。
徐奕目送这一老一少离开,心中无限感慨:养不教父之过。一把年纪,本该安享晚年,可还要为这样不省心的儿子奔波劳碌,与其这样,不如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