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已是下午,天放晴了,还露出了西斜的太阳。呼吸着被雨水润透的泥土和苇草的清香,让人分外畅快。申克说想晚上聚一起喝点儿酒,大家都很赞成。肖莲让厨房取消自助餐,安排了一桌子菜。
晚餐时,陶灼华进餐厅发现用餐形式变了,有点儿讶异。肖莲赶紧招呼她坐在挨着申克的位子。老董给大家倒茅台,申克说不太适应这个味道改喝啤酒。陶灼华推辞不过也喝了两瓶啤酒。她礼节性地挨个儿敬酒,举杯轻呡。敬到申克时说咱俩是不是应该好好喝一杯?申克想着该说些什么,但捋来捋去脑子里空空如也好像就剩“干杯”这个词儿了。宋小蓓戏谑地逗老董:你别又想把我们都灌醉好跟肖莲单聊!大家推杯换盏说着什么“预祝旅行圆满成功”、“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话,其实这个团早已失去初衷,此时更像是几个朋友平常的聚会。
吃的差不多时陶灼华看看申克,对大家说:“我吃好先走了,你们继续吧。”说完就和平时一样,自如出了餐厅,去院里的石凳坐着。肖莲示意申克追出去,申克摇摇头,“我的酒还没有喝完。”
小蓓也数落肖莲,“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个儿吧。”
酒宴将尽,外边隐隐传来锣鼓唢呐的声音。姚渺问是怎么回事,肖莲说是附近村民秧歌队在排练,为端午节的庆典活动做准备。之前都在村北的一片空地上,今天雨后那儿全是泥,下午村长给她打电话说晚上借用度假村的篮球场。姚渺一听拉着老耿要去看,大家觉着喝差不多了干脆就一起去看热闹。经过院子时,那石凳上已经没人了。
到了篮球场,才觉得这响彻莲乡的铙钹锣鼓的节奏和唢呐笛笙的音调几乎要把天上的星星震落下来。几个上岁数的村民站在场边卖力地吹打乐器,脸对脸比着较劲儿,仿佛又找回了年轻的自己。场上人们有序地排列着队形,一个个披红挂绿、浓妆艳抹,舞红绸的、跑旱船的、骑布驴的……恣意忘情地摇摆,如同今夜的六百里莲乡水淀就是只属于他们的万里江山。
姚渺情不自禁地跑过去,跟着队伍三下两下就摸准了秧歌的步调,混迹其中扭得不亦乐乎。肖莲说:“怎么样?和城里的迪厅有一拼吧……”还没说完就见申克哈哈傻笑了几声,从旁边村民手中接过两朵大红绢花,摇摇晃晃、手舞足蹈着插进队伍中央,狂乱地跳,极不协调,逗得众人一阵哄笑。
折腾没多会儿,扭头又跑出来了,把绢花儿随便往个村民手里一塞,直奔旁边草丛撅着就吐。
肖莲边拍着他后背边说:“喝那么多啤酒还学人家扭秧歌,难受吧?”
申克摆摆手,“我没事,人生失意须纵酒,人生得意须尽欢嘛。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机会了。而且吧,这提前学会了再过二、三十年我就用上了。”
“胡说吧你就。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申克执意要陪着大家,几个人又看会儿热闹才回客栈。把申克送回房间安顿好,肖莲又陪俩同学待了一会儿,也要回家。老董和小蓓没能强留,去送她才知道原来客栈后边有条水路能走船,俩人大眼瞪小眼,回去继续没羞没臊地喝酒。
申克昏沉沉躺着,一闭眼就感觉天旋地转,坐起来胃里又阵阵翻腾。只好把枕头垫起来靠着,端杯热水瞪着天花板。手机响了一下,肖莲发来微信:“睡了吗?”
申克回复“还没。你回到家了?”
“嗯。难受么?多喝水。”
“坐卧难安啊,一直在喝水,都怕把你们床尿了。”
肖莲发了个“捂脸”的表情,“喝多了别急着睡,否则胃反流呛了有危险。”
“我倒是想睡,哪睡的着啊?”
“那咱俩对诗吧。我正在填一首词,你看能和上一首吗。”
申克一听对诗又强打起精神,还是对这些酸绉绉的东西感兴趣,“好,你出题吧。”
没多久,肖莲就发来了:
《清平乐·如醉还醒》
如醉还醒,半缕梦魂牵。红酥手握觥筹暖,醒转锦裘尤冰。
举杯笑语盈盈,字字句句传情。君醉歌时我和,把酒尽思闲情。
申克掐着脑袋琢磨会儿,也对付着回了一首:
《清平乐·吟酒咂冰》
吟酒咂冰,一世情难却,青萝帐挑嘘灯泪,曲尽三更卧雪。
邀月共影纤纤,婷婷袅袅不言。轻曼舞来谁伴,醉倚雕阑看莲。
后来俩人也不讲什么词牌格律了,你两句我两句和对对联差不多,什么“晚春过去,两行热泪诉苦短;早夏将来,一杯浊酒尽余欢”、“一生流转,洗却浮华空对月;半世从来,独判春秋觅知音”、“杯酒传情杯杯尽,蓬莲达意蓬蓬生”……越来越不在乎什么章法了。
申克头没那么疼了,渐渐有了困意,大概因为醉酒,也因为挖空心思找词凑句用脑过度。可看肖莲兴致正高,他本来想说“女学霸,我甘拜下风,你放过我吧”,可还没发出去就歪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