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兮,杀你并非难事,你之生死本就在我一念之间。”月冷非的声音更清冷,背对着冰兮,淡淡地说道。平淡的语气,让人不禁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话。
冰兮似是毫不意外,眉眼轻挑,看着月冷非的背影,说道:“不错,杀我不难。但你月冷非却不会杀我,不是杀不了,而是你不敢。冰兮身份卑微,蝼蚁之命,生死本就不放在心上。你月冷非不杀,只因为冰兮乃是主上亲近之人,你不敢面对主上仇恨的目光……”
“冰兮!”人影一闪,月冷非便到了冰兮身旁,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有些话,到此为止,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克制住自己。”
“月冷非,你现在不应该犹豫杀不杀我,而是该担心少主的安危。”冰兮明知自己命悬一线,却并不担忧,眼眸中也没有半分的胆怯。她淡淡的看着月冷非,说道:“我身受重伤,无法行动,而主上身在局中,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如今能救少主的人只有你……”
月冷非缓缓松开了右手,离开了冰兮的脖子。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劈下,随后,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月冷非快步走到窗口,看向外面。只见,天空乌云密布,昏昏沉沉,看不到半颗星辰。路上飞沙走石,阻挡了行人的视线,让人寸步难行。
不消片刻,瓢泼大雨哗啦啦从天而降,不多时,院内就有了积水。
冰兮竟是面露喜色,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走下来。“连老天也在帮少主,我本担心,以暗绝的追踪能力,会被他找到少主。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毁去了所有的痕迹,或许这一次,少主仍可以转危为安。”
沉默了良久,月冷非才说道:“你错了,冰兮。一场大雨可以毁去所有的痕迹,却也掩饰了很多声音。”直到此时,月冷非才是真正的担心怡然,“怕是怡然会有危险,痛失至亲,让她没有往日的谨慎。冰兮,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她!”
大楚皇宫朝阳宫内
卓婉怡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听着雷声阵阵,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檐,发出清脆的声响。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便是这倾盆大雨都无法掩盖。
“小姐,夜已经深沉,您还不休息吗?”宁儿把手中的披风为卓婉怡披上,低声问道。
“宁儿你累的话,可以先去休息,我还不困。”卓婉怡说道。
“小姐不睡,宁儿怎能休息?”宁儿说道,“小姐有心事?是因为陛下一连数日皆宿在贤妃娘娘宫中吗?”
闻言,卓婉怡莞尔一笑,看了宁儿一眼,说道:“宁儿怎会如此想?身为皇后,统领后宫,岂能如其他女人一般?后宫之中的平衡,需要的就是陛下雨露均沾,而不是专宠。在后宫中,获得专宠,并非是幸事,反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那为何小姐看上去很不开心呢?”宁儿不解的问道。
“开心?”卓婉怡轻笑,“这宫中的女人,有几个会是真正开心的呢?不论是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开心对她们而言,早已成了奢望。大雨,会洗去尘世间的污秽,洗涤人的内心,也能让一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沉浸其中。宁儿,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思索一下。”
“这……”看到卓婉怡的坚持,宁儿明白,他不可能让自家小姐改变决定,当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那宁儿先下去了,小姐有事可传唤宁儿。”
“嗯。”卓婉怡微微点头。
得到卓婉怡的首肯,宁儿方才退离了出去。
卓婉怡站在窗口,清冷的夜风吹得她发丝凌乱。她看向贤妃贤淑宫的方向,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贤妃,你想要争宠,本宫给你。本宫只怕你受不得这份恩宠!三千宠爱在一身,并非人人都能有命享得。有道是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惨!这场好戏,本宫真是越来越期待了,还望诸位妹妹莫要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失望才是。”
“只是……”卓婉怡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罗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眼中的笑意也渐渐的隐去,化作浓浓的疑惑与不解,甚至还有一丝的忧心与……害怕!不错,的确是害怕,难道这世上还有让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的她害怕的事情吗?
良久,卓婉怡轻吁了一口气,握紧的双拳也松了开来。“楚浩天,你连暗绝也派了出去,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还是说我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猜测却是最符合事实的真相呢?”身为皇后,她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可以去翻阅皇室秘闻的人。也是由此,从秘闻的只言片语中,她知道了暗绝的存在。抹灭人性,成为一个只知道服从命令的工具,便是她也不禁为暗绝的存在而心惊。
“如果……如果我的猜测成为了现实,我该怎么做才好?”第一次,卓婉怡心中举棋不定,不知该如何抉择。也是第一次,卓婉怡感到了疲累,不是身体,而是心累。“告诉我爹,是时候辞官隐退了。”卓婉怡低声说道。
“是。”暗处传来了一个恭敬地男声。
落霞山山谷
怡然跪在花丛中,用手中的匕首花费了她两个时辰,方才挖好。她小心翼翼的把李嬷嬷的尸体放入,凝视着李嬷嬷安详的面容,许久,方才用手把土推入穴中。
她一直跪在那里,如同木头人一般,一动也不动。任凭大雨浇湿了她的衣裙,她的心。雨水混合着泥土飞溅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她浑身湿透,轻罗衣衫沾染了雨水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青丝长发在雨中随风而动,有的贴在她的脸上,有的钻入她的颈项。
“奶娘……”在这世上,她最后的温暖也离她而去,再也没有了牵挂。不,怡然猛然抬首,白皙的娇颜被雨水与泥水所污染,看不清本来的相貌,也看不清她眼中是否流泪。我不能灰心,不能丧气,为了娘亲,也为了舅舅,我都不能一蹶不振。怡然,你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吗?难道你要让奶娘白白死去?你不是说要让那人付出代价吗?
削瘦的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怡然却惘然未觉。她知道,连日来的心力交瘁,让她的身体处于极限。如若不休息几日,怕是会留下永远无法根治的病根。怡然摇摇晃晃着站了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而致使双腿发麻,又倒了下去。挣扎着爬起,又倒下,连续了几次,方才站稳了身子。“奶娘,我要走了。或许在短时间内,怡然都无法再来看你。不过,你放心,娘亲与你的仇,怡然一定会报!怡然明白,奶娘不想看怡然与他为敌。但是,在怡然的心中,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冷血无情、残忍嗜杀的君王,而不是怡然的父亲。”
“奶娘,你安息吧,在这里,没有纷争,没有名利追逐;在这里,会让人的心灵放松,灵魂安定;在这里,也会让人安心,让人平静。”脑中一阵晕眩,让怡然的身子不由得晃动了几下。她抬手抚上额角,轻轻地按摩了几下,消除了脑中的晕眩,方才在雨中站立住。
此时的她所有的精神与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一方土坯之上,不曾注意到,不知何时,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她不远处,冷冷的凝视着她。天色本就极暗,若非到了近处,本就不容易发现行踪,更何况,那人黑得彻底。黑衣黑裤,黑纱蒙面,包裹着整个身体,只露出一双看不到任何人类感情的眼眸。
他出现的诡异,让人不禁有些骇然,而他周身冰冷的气息如利剑,如冰刃,让四周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只是,瓢泼的大雨,肆虐的狂风,掩盖了他的气息,同时,也降低了怡然的警戒性。
最诡异的是,大雨并没有淋湿他的衣服,反而在即将落到他身上的时候朝一侧滑落,就仿佛是有一个看不到的屏障阻拦了雨水。这是内力达到了一定程度的表现,当今武林能够达到返璞归真这个境界的人不过屈指可数。难道眼前这人竟已经达到如此高深莫测的境界?
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凝视着怡然的背影,不知为何,他没有吭声,也没有打断怡然的动作,任由怡然完成手中的事情,就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一般。
“你……”怡然转身打算离开,才看到黑衣人的存在,无暇的眼眸中露出一抹疑惑,问道。
黑衣人没有言语,如一抹轻烟,眨眼间便到了怡然的身旁。还未等怡然有所反应,一记手刀就打在了怡然脑后。
怡然眼底的惊恐还未曾淡去,便不得不闭上了眼眸,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黑衣人及时扶住了怡然,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中。看着她沉睡的脸,他的动作很轻,轻柔,就仿佛是在呵护着最珍贵的珍宝一般,慢慢地为怡然擦拭掉脸上的泥水。而他无情的眸子中逐渐浮现出淡淡的柔情,凝视着怡然,许久许久。眼神一痛,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只能默默地在心中说了一句:对不起。“对不起……”
淡淡的声音,不复原本的冰冷,带着些许的温度。却逐渐消散在风雨中,让人宛若以为自己听到的是错觉。
他抱紧怡然,用内力为怡然烘干身上的衣裙。久久,久久,眼中的柔情归于平静,又如刚才一般,再也看不到半分的感情。
身影一闪,当即消失在山谷中。
山谷中的花草在风雨中摇摆不定,渐渐地,渐渐地,肆虐的狂风平静了下来,倾盆的大雨也逐渐变成了小雨点。山谷恢复了原本的宁静,只除了地上残留的在风雨中落下的花瓣以及一座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