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无澜的眸光,死死的盯着寒冰床上的那道身影,心,在这一刻,犹如被凌迟。
那是她的尸身。
汝嫣璃忽然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感觉了,就好像是在面对着两个自己,而她,却又不知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一般。
她在那具身体中生活了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只不过是脱离了数月而已,此时再次相见,竟然会产生一种陌生感。
人都是一种见异思迁的动物,毕竟那具身体现在对于她来说象征着的,也不过就是一段卑微的过往与错误的爱情。
纤纤细指探出,轻轻地,覆上那张苍白的容颜。
是她曾经的容颜,是她原本的躯壳。
不知道是不是她产生的错觉,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汝嫣璃凝神再仔细听去,这才确认,不是,是真的,外面真的有脚步声,也就意味着,现在应该有人正要赶往这里来。
目光再次投向寒冰床上的那具尸身,她暗暗咬牙,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今夜,不管如何,她都彻底与他断绝一切。
既然要断,那么,就断的干净一些,她再也不允许自己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着任何的牵绊!
这具尸身,既然已经僵硬,那么,应该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内力渐渐的在丹田之内聚集起来,汝嫣璃将自己的掌心轻轻覆在那具尸身上,暗运内力,将神功发挥至第九重。
不过是瞬间,那具尸身,就彻底的化成了碎片。
碎尸万段……
纵然已经不在那具身体上面,她却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钻心的痛楚。
终于,一切都干净了,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牵扯。
外面的脚步声愈发明显起来,下一瞬,石门骤然被人打开,然后,那人的身影,就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是,来人的第一眼,却并不是看向她,而是看向她身畔的寒冰床,不知道是她因为地窖内没有烛光而没有看清楚他的缘故,还是她产生了错觉,总觉得,夜无殇的目光在触及到寒冰床上空空如也之后,眸子中竟然涌上了一股毁天灭地性的痛楚,再凝眸望去之时,却见那抹痛楚已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片漫天漫地的愤怒。
那愤怒就像是一团火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给活活焚烧殆尽。
如果不是了解夜无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话,那么仅凭此刻他容颜上的表情,说是他丢了一件自己及其珍爱的东西,她一点儿都不会怀疑。
只是,很可惜,她了解他,太了解他,他之所以会愤怒,不是在因为丢失了自己珍爱的东西而愤怒,而是因为,他受不了,自己的东西,就这样被别人给偷偷的毁掉。
“云教主,久违了。”对面的男子,突兀的开口,声线中,冷意森然。
“久违了,夜皇。”汝嫣璃只是轻轻的掀动了一下自己的唇瓣,那抹飘忽不定的声音,仿佛不是从她口中发出。
“轰隆……”后面的石壁,骤然发出一道声响,汝嫣璃心中暗惊,知晓绝对是地窖内的机关,下意识的想要躲避,然,却已经来不及。
锋利无比的倒钩箭,就那样,快准狠的勾入了她的琵琶骨。
不是不想躲,只是,那速度太快,快到,她根本就来不及躲开。她想躲,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呃……”利箭刺入她的骨,刹那间,她就感觉凝聚在自己丹田之内的内力尽数散尽,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了,狠狠的摔倒在地面上。
这一仗,她输的,太容易。
夜无殇冷眸盯着她痛到极致却死咬住自己的唇瓣不肯发出痛呼的倔强,眸底深处翻涌着汹涌的情绪。
对于云风邪,他其实,并没有这么快就想要除去的,只是,怪他自己!
他可以容忍所有的事情,但是,却独独不能容忍别人动了那样东西。
因为,那是他的底线,纵然是一具尸体,他也绝对不允许别人去触碰。
地牢中极是潮湿阴暗,多年不见天日,不见阳光,造成这里一片腐烂发霉的气息。
牢房中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事,只有一堆潮湿的茅草,这个,应该就是那些被关押的犯人们的床榻和被子。
对于接下来要吃这些苦,其实她的心中是并不怎么在意的,她不是软弱的女子,从小虽然没有尝试过什么极大极深的苦难,但是却并不代表,她就承受不了这一切。
汝嫣璃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间狭小的牢房内,什么都没有,没有火烛,只有破败不堪的墙壁上面高高悬挂着一盏小油灯,那盏油灯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光芒,火焰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掉一半,昏暗无比,跟不点燃并没有什么两样。
墙壁上面,那些青石地板吸食着空气中的湿气,然后转化成了一颗颗的小水珠儿,沿着墙壁的纹路,一滴滴的蔓延,流淌,以卑微的姿态完成了流浪旅途,最后,滴落在地面上。
阴暗空旷的牢房,似乎失去了全部的声音,只剩下了那些水滴滴落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极其诡异恐怖。
这里,倒是夏天之时避暑的好地方。冰凉无比,似乎都能够冻到人的心里面去。
汝嫣璃细细的打量着自身的处境,不由得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笑什么,要不是皇上特意吩咐过,你以为自己能有如此好的待遇,刑部大牢的重罪牢房可是在等着你去好好享受呢,如若在这里还不老实,试图想要搞什么花样的话,就将你转到那里去!”身后的一个牢房头儿听到她的笑声,忍不住重声呵斥道。
汝嫣璃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渐渐的僵硬在了唇角,回眸,看着那个头儿,冷声开口,“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一个小小的牢房头儿竟然还有随便为犯人转牢房这样大的权利,怎么,你们的掌府是不管事儿了,轮得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