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来一是走着变着,可他却毫不知情。
白雾在他身体周围凝聚,遮盖了他的身形。
白色的睡袍斑驳的化为灰烬消散,露出略显黝黑肤色的裸体。黝黑肤色开始沁白,伴随着体毛褪去,片刻细润如脂;方脸蠕动,脸皮脱落,露出杏脸桃腮;短寸长长,随风缠绕成雾鬓风鬟,红绳蝶结;浓眉被微风拂修成柳眉如烟,似尝愁颦;有点肿泡的双眼渗出油水,化成凤眼剪水,流盼生辉;鼻翼张阖间,大鼻子扭曲变得小巧圆润,若琼瑶;厚唇微抿,烟熏牙轻咬,血水直流,杂着肉沫,转眼间消失,成了丹唇皓齿;有些短粗的脖颈微抬,喉结炸裂,血肉迸溅,瞬间愈合,再看,长短恰好,稍显丰盈,光如鹅绒。
如子弹射入血肉中的砰砰沉闷声在他体内噼里啪啦如鞭炮般响起,迸溅出掺杂着碎骨的血肉,身体千疮百孔,浑身鲜血淋漓,似刚刚沐浴完血浴,猩红的碎肉,猩红带点白的碎骨,沿着身体的凹凸不平缓缓滑落。可他的脸却没有影响——娇嫩白皙,完美无瑕。
白雾更浓,滴滴露珠凝聚,洗净尘埃,那美人出浴了。
娇嫩嫩玉体,莹莹光滑。不高不矮,不瘦不胖,该凸的凸的精致,该翘的翘的玲珑。盈盈步履,香艳艳。
芳馨满体,醉来漫空荧荧彩蝶,折去双翅,翅如花瓣,随风飘舞,化作彩衣。
蝶亡,成全最美。
折翅的蝶儿,暗淡而丑,如雨纷纷落下。逝去之音,是如此弱小。值吗?为美而生,浮生若梦,归宿,刹那芳华。
蝶尸如繁星,只只蝶尸自焚,如烟花易冷,却散发出一点点微弱金光,渺小,居多成海,金波荡漾。
万物有灵,蝶魂凝聚……
殿顶若水,始皇浮出“水面”,化作偏偏少年郎,一身素衣,立于重檐青瓦。双眸睥睨,万籁俱静,星月暗淡。
他盯着下方的萧来一,情泪流转,思诉难言。
萧来一走完了台阶,——豆蔻年华,香液微沁,白里透红,更显粉嫩,楚楚动人。
他看着前方,是宫门大开,幽黑森森。他是头皮发麻,浑身紧绷,影影倬倬物体,都像是一只只怪兽,一个个恶魔。微风轻拂,他是浑身发寒。
他这一路想的是如何向秦始皇求情,放他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回去。可一想到历史上这个残暴不仁又功德无量的千古一帝,心里就惶惶不安。
“好香。”此声似那娇莺初啭。
萧来一眼神一紧,心中一凛,“谁……谁在说话?”
他猛地指向自己,瞳孔放大,“我……”急忙双掌摸脸,——变了。双掌抓胸,——软、硕。一只手哆哆嗦嗦向下摸……“完了,——没了。”
她瘫软在地上,眼神空洞,潸然泪下。
她的茫然、无助、悲伤,站在殿顶的少年郎都感受到了。虽有殿檐阻隔,不见她的体貌,却是一心牵挂一心。
当年她逝去之时,他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上,莫名心口绞痛,思之泪难流,语难诉,心知,她已走了。
一滴泪,少年郎的泪,沧海桑田凝聚的情泪,随风绽放,殿顶化作小山,不见阳光,且明媚。山上野花漫山,芬芳四溢,鸟语蝉鸣,蜂迷蝶恋,兔欢鼠乐。
星月交辉,山如明珠。
百官静候,万军各司其职。
今夜没有一丝云,夜幕是如此璀璨,可月却泛起了光晕。
丞相李斯猛地抬头,眉头紧锁,面容严肃。
这时,从远处缓缓走来一位将军。他头戴黑色燕尾长冠,身披黑色战袍,胸前覆有黑色铠甲。
他看似中年,留有黑短须,身材不是很高,略胖;头不是很大,略扁;双目上斜,黑白分明,如日如月。
他嘴角上扬,看上去有点猥琐。可他仿若自带着一股寒流,可冻结人心,就连两旁摇曳的灯火都似禁止了一般。
文武百官连忙让开一条道,躬身作揖拜见。
赵高对着李斯说道:“秦昭王时期的‘杀神’白起到了。”
李斯瞥了他一眼,哼了一下,“阉鬼休得胡言。将军现在是始皇陛下麾下的护军都尉。”
赵高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白起走到李斯近前,抬头看了看月晕,平静地说道:“丞相不必担心。”
李斯拱手说道:“有劳将军了。”
白起摇了摇头,又玩味地看了一眼赵高。
赵高连忙躬身作揖拜见。
白起双手把他扶起,“中车府令不必如此。”
……
少年郎嘴唇微颤紧咬了一下,手掌搓来搓去,不时东张西望,又拂袖弄衣,似没有问题了,就要把她召上来……突然心中一惊,手中幻化出一面华光流转的琉璃宝镜,对着宝镜俊颜顾盼,捋捋长发,良久,宝镜收去,长长地吐了口气,才挥了挥长袖。
萧来一斜躺在殿门前,泪眼涟涟,萦绕死气。她笑了,笑得呆板,状若神经,——柔柔弱弱,凄凄惨惨。
这时,她身下凝聚了一朵白云,飘飘悠悠上升。她本惊慌失措,突然呆愣了一下,缓缓站起,惨然一笑,可眼眸有了些许神采,紧蹙的眉毛慢慢舒展。他心想,连“鸟”都飞了,还怕个毛啊!再说,“鸟”飞了,有可能还会归巢的。
可他没想到一点,万一归巢的不是他的……
白云浮着萧来一飘进了花簇中消散不见。
萧来一立身万花丛中。满山鲜花争夺艳,姹紫嫣红,微风轻拂,随风摇曳,似垂首羞愧,又似欢迎这天降花魁。
蝶不舞,鸟不鸣,万籁俱静,似怕亵渎了美人儿,只有芬芳萦绕。
萧来一极力压制着心中的躁动,不是为这美景,而是满脑子都是“找鸟”。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一急躁不要说“鸟”,就连小命也会交待在这里。他面对的可是秦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