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玖卿。
在我的人生中,有三个很重要的人。
第一个是恩师,梁启老先生。在我枯燥无趣的童年中,老师充满了缤纷灿烂的色彩。无论是被大哥误解跪书房还是后来最亲近的三哥骤然离世,都是老师陪在我身边,他于我,是父亲。
第二位是将我逐出师门的师父,记忆中的师父虽严厉却很喜欢徒弟们。将我逐出师门,只是因为他不想和官家有牵扯,那条路又黑又长,荆棘满布,即使在我离开师门后,师父给予了很多帮助,我还是走的很辛苦。他于我,是恩师。
第三位是我的丈夫,一个平平无奇的相声演员,姓陆。他不知道,第一次在图书馆见面时,我就记住了他。毕竟没谁一天读了一页书还没记住那页写的是什么,陆先生的脑子,不大灵光。
倒也不是真的不灵光,因为他看的那几本很考验智力,我偷偷瞄过几眼,笔记一针见血。
给清欢开家长会,我又见到了他。比之前憔悴了好多,眼睛没有以前那么亮了。我始终记得,当初他微微弯腰,一双眸子蕴含了漫天星辰,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柔声问我: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吗?
我当时想:这人长得挺符合我审美。
老师跟他们聊天时,往这边看了几眼,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我不敢,万一他看上去人模人样,背地里是个斯文败类怎么办?所以我借口去拿水杯,让清欢堵口。
执行任务,我再一次见到了他。他很不开心,借酒浇愁。我悄悄数了数那些瓶子,十六。周围不止有女生偷瞄他,凌晨在夜店玩的,什么人都有,我不想让别人靠近他,于是坐到边上劝他停杯。他却认错了人,还调戏我?混账!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替代品,哪怕说这话的人是个酒鬼。要不是当初查了他的身份,我才不会把他从夜店拉出来,更不会留下联系方式。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因为他前几次看我的眼神,里面有恐惧,疲倦,温柔,还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他果然来了,但没想到的是,他会那样直接的说要娶我。我提出先交往三个月,万一哪里不合适还有挽回的余地。
那是一个赌局,赌注是一生。
很幸运,我赢了。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知道做人家的妻子应该做什么。老师说过:媳妇,是温柔贤惠的。于是我偷偷上网查资料,怎么样变得更温柔,查完以后记在心里,做的时候照搬。结果很不错,陆先生夸我温柔贤惠。我很高兴,趁他睡着以后又去查怎么做一个好妻子,没有答案。花了好几个豆子悬赏,也没人回答。我想问老师,可老师的电话打不通了。
没人告诉我怎么去做一个好妻子,也不会有人告诉我了。
我怕陆先生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毕竟我不会做饭,每次下厨,不是摔了盘子就是打了碗。我也很难过的。
那晚他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我很不开心。今天收拾了一天家,还等他到深夜,腰背酸的不得了,可他心里却想着别人。那我呢,我算什么?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和坦诚,我记得。但我还是让木头去查了,而且让陆先生知道了那人的一切。手段或许不光彩,可我的目的达到了,沈相宜和陆先生,不会有可能了。
那几年,因为各种原因,我们分隔异地。他一直不喜欢背负着父亲的光环,所以拼上了十二分努力去争取。中秋聚会,不经意瞥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心底忽然泛上来一阵酸意。我不敢去找他,也不敢给他发消息,我怕多年建立的围墙拦不住那种奇妙的感觉,一个人常年活在冬天,一点点的火焰便足以将他烧的灰飞烟灭。
后来他去参加比赛,我想去陪他。刚下飞机便听说有人找茬,那是自三哥走后,我第一次心情被家人之外的人影响。那个姓陈的姑娘,我其实是有些怕的,因为我不知道陆庭言对我什么心思,万一他就对别人动心了呢?
当年我送小舟来学艺,是有约定在先的。程先生收小舟为徒,我给他们撑腰。他们对我很重要,我不希望有人对他们有半分威胁。
第二天祭拜老师,我特别难过。患得患失的恐惧,还有外人的风言风语,很难。我又想到了陆庭言,谦逊温柔,但是从来没说过爱我。可令我惊讶的是,他给了我一个婚礼。那天,他牵着我的手,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誓词,我看到他眼底的深情,心里只有一句话:这辈子,只有他了。
直到后来,任务失败,苟延残喘的我被木头叶泠从前线拉回来。我本是救不回来的,可我还活着。大哥本应好好地与妻女逗乐,可他却死了。我想不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想通。我那样好的一个大哥,为什么上天不能对他公平一点,他本可以活着的!
上天从不肯偏颇。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闷闷不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办法开心起来。清欢在家的时候,我或许会宛若平常的跟她话话家常,但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说话。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相对于清欢,我只是失去了哥哥们中的一个,捡回了一条命,什么都没受影响,隐隐间要升职,一切都朝着更高的地方迈进,我有什么值得矫情的。比起别人,我什么都不缺,什么也不愁,我应该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啊。
可我只是难过。
有时候,眼泪会莫名的从颊边滑落,会看着一个地方忽然陷入沉思,走神成了家常便饭,苏姨说很久没看过我笑了。我只是愣愣的点点头。
开春,总觉得身体不大舒服,二哥找了个中医来给我看看。他告诉我:你怀孕了,三个月。
真好。
当天二哥又陪我去做了检查,宝宝很健康。
我发誓,用毕生的温柔呵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