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安跟陆庭言讲苏玖卿十四五时候的事情,其实苏玖卿小时候没有什么好玩的事情,除了每天忙着完成课业,还要奔赴于各种老师家里,学习很多别的东西。
老师好几个,但正经拜师的只有江淮那位。老人家徒弟不多,但胜在都是人物。
说到这里沈亦安对陆庭言笑了笑:“小友这脾气跟老爷子年轻时挺像。不过你可小心,老爷子的武术是代代传下来的技艺,跟那些花拳绣腿不一样,给她一根棍子,几十人拦不住。”
“这些她倒是没提过。”陆庭言品了口茶,压下那些堵在嗓子眼的问题。
沈亦安知他言未尽,也不点破,依旧轻轻柔柔的讲她的故事:“还有梁老先生,对她如师如父。听说从三四岁就在边上熏陶了。十六岁,三哥离世,小友夜夜不能安寝,梁老先生接到家里养了许久才养过来。只可惜,老先生一年半后走了。”
沈亦安叹了口气,极为惋惜:“小友因为家里原因,身侧亲友不多。江淮那老爷子自她出师之后不愿再见,梁老先生病逝,三哥英年早逝,这些打击都是那两年一块儿来的。也难为她扛得住。”
茶碗里冒起来一股热腾腾的雾气,沈亦安伸出手去捞,指尖三番五次变幻也留不住一抹:“我与小友爱好兴趣相投,引为知己。那时她一直说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倒不知陆先生是怎么吸引了小友芳心?”
陆庭言抬手往茶里添了点水,不经意的舒了口气:“我们这故事跟小说似的,说出来怕沈老板不信。”
对方挑眉,陆庭言笑着说了四个字:“先婚后爱。”
“那你们之前一定见过。”
“恩?沈老板怎么知道?”
“小友谨慎,婚姻这样的大事,就算不在乎家世境况,最起码也会先看看人品。”
说完这些,沈亦安便陷入了自己的神思中,两个人没在继续聊。
那边苏玖卿也没打招呼,竟是颇为熟练的开始择菜,收拾海鲜准备做饭。
陆庭言不经意的往这边看的时候,整个人有点蒙:???不对啊,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卿卿,你确定还想吃晚饭?”这万一要是嚯嚯了,晚饭就没了。
苏玖卿气的择了个菜叶子扔过去,由于菜叶子太轻,没飞过去:“我跟厨师长学了两年呢?!”
为了防止意外,陆庭言还是觉得老老实实过去帮忙做饭比较好。苏玖卿内心愤然,把他推出去:“你们俩不是同行吗?爱聊什么聊什么,给我留个机会大展身手。”
陆庭言揉揉鼻子,站在厨房门口观望半天,眼见半点机会都没有之后灰溜溜的去了阳台。
日落时带走了暖阳,空气里的冷分子开始活跃。陆庭言记得早前听人说沈老板身体不太好,从身后的门下摆弄了一番,阳台周围的方框颜色一变露出一条长方形的空。然后从暗处升上来好几扇门,陆庭言过去一扇扇的移动,挡住外来的冷风,于是原先四面通风的阳台封闭了起来。
沈亦安看到这机关很是感兴趣:“有点意思。”
“都是卿卿设计的,这种机关玩意儿,我不太懂。”
“这些东西现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喜欢了,本想托人做一套螺钿漆器用具送给你们做贺礼,结果不是因为器物太多就是因为图案太复杂。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无妨,您送来的那款香我们很喜欢。”绣房里焚的不就是吗,“沈老板这么了解卿卿,想来认识很久了吧?”
“是挺久的,十多年了。”沈亦安想起当年身量刚刚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心情有些复杂,“我认识她比认识苏温瑜还早,两个人因为一首曲子成了知音。”
“伯牙与钟子期?”陆庭言笑着。
沈亦安点点头:“那首曲子正是高山流水。千年前成就了伯牙子期,如今是我们。”
沈亦安虽然一直在说当年,可是隐约间却又有点回避,陆庭言颇为好奇。看上去这么个霁月清风的人物,为什么会喜欢男人?
“你们两个就不能聊点顺心的,聊什么当年。”苏玖卿收拾完菜在锅里煮着,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蒲团坐在案几后边,煮茶添水。
“清辉阁现今谁在打理?”抿了口茶,眼睫垂了下来挡住了眸子,“我看你那徒弟们没大没小的,还不如扔了。”
“都是些孩子,你跟他们计较什么。”有些话沈亦安不想明说,“只要再相安无事个两三年,我就知足了,你可别挑事。”
苏玖卿但笑不语,陆庭言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索性只管喝茶。
晚饭是在阳台吃的,印花的木门移开还有层玻璃门,阳台的天花板四周有一圈橘色的小灯。三个人坐在蒲团上,围了个小圈,倒了点小酒应应景。
“手艺不错。”
陆庭言跟着点头,笑眯眯的看看苏玖卿,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辛苦了。”
“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苏玖卿回握,轻扬了唇角。
边上沈亦安屈起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含笑道:“避讳一下好不好,我还在这儿呢?”
陆庭言不好意思的扭了头端起酒杯掩饰,反倒是一向脸皮薄的苏玖卿此时放开了许多,笑着回他:“给你加餐还不好?”
“去你的吧。”不愧是相声演员,半点亏也不肯吃。
面上做了个嫌弃的表情,看到陆庭言认真的把去了刺的鱼肉夹给苏玖卿,后者笑着给他剥小龙虾的壳。沈亦安心里很是欣慰,他情路不顺已是定数,能看到小友夫妻如此恩爱,属实不错。
吃了饭,收拾过饭桌,喝了点茶醒酒,沈亦安想着那人快回去了便要告辞回去,陆庭言打电话叫人来送他。
“别急,我这有件东西要托你保管。”苏玖卿摁下他的肩膀,让人坐回去。
而她径自上了楼,过了大半天后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下来。步履轻缓,很是小心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