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朱烨相识是在春季的一个午后,我记得那天天气蛮好的,还有微风吹过,朱烨从前院过来时阳光撒在他的衣领子上,衬得他脸色很苍白,我向来是不喜欢这种瘦弱男子,这要是在我们边境他八成会被风给吹走,而我当时是在做什么呢?对了,我当时在树上,有几只鸟儿在我家前院的树上筑了巢,我爬上去看它们是不是产了蛋,我向来顽皮,父亲又因为只我一个孩子的缘故也不曾因为我不知礼数罚我,更何况是在自家院子里。我想着我毕竟是个主人家,就喊了他一声,朱烨大抵是没见过女子爬树,吓了一跳,甚至是后退了几步。
父亲从后边走进来,见我在树上,说了我一句,让我下来,这树也不怎么高,我一跳就到了地上,朱烨愣愣的瞅着我,甚至皱了眉头,我就晓得,他们京中的男子都不喜欢我这样的,看来我与朱烨这缘分也尽了。
我原以为朱烨坐坐就走,毕竟是来相看我的,可却不知他怎么拜在父亲门下了要每日同我一起习武,看来我与他的婚事是定了,毕竟他连男女大防都不顾了,既然是我的准夫君那身子就不能这般弱了,我知道宫中有教习武术的人,却不知朱烨自己的功夫如何,我让他与我比试一番,他竟然也同意了,说实话他的招数真的不错,有几次差点抓到我,不过还是我厉害一些,直接抓住他的胳膊,就是我没控制好力度(其实我觉得是他身子太弱了),只听的他发出闷哼声,我就知道我做错了事,当今圣上的二皇子胳膊被我弄折了,要我说他们皇家人是真的能忍啊,要不是我听到了那个闷哼声单看他表情我根本想不出他胳膊折了……可我父亲是谁,我父亲是今上亲封的镇远将军,那个闷哼声怎么逃的过父亲的耳朵,果然我被打了好多个结实板子,休息了一个多月,不过朱烨养了两个月,算起来还是我比较厉害?
后来朱烨日日来将军府习武,我也渐渐接受我有个药罐子夫君了,我以为我要保护他一辈子了,后来我也确实护了他一辈子,只可惜不是白发携手的夫妻,而是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太子与朱烨都是元后所生,太子自小聪敏,于前些年便开始监国了,尤其是今上身子大不如前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个位子要换人了,可谁知太子去景州安抚民心却遭歹人劫持,太子大义,死于歹人手中,圣上知晓此事后身子更不成了,不得已传位朱烨,我与朱烨果然是没有缘分啊。安丞相家的嫡次女是定下来的皇后,我见过她,她人有点怪怪的,问我幼年有没有参加过荣平公主的花宴,我从小离京只参加过一次宴会大抵不是她说的荣平公主的宴席,不过她确实是京城男儿喜欢的样子,琴棋书画在京中贵女中都能排上名号,加上自幼被以皇后身份教养,我见了她都不敢顽皮,我也多次见过朱烨瞅着安姑娘发呆,他多半是喜欢她的吧。我只能庆幸今上,不,是太上皇还没有给我和朱烨赐婚,我这性子做妃子不若杀了我,太上皇大概是想补偿我,赐了我个郡主当,还准许我传给随我姓的孩子,还说什么穆家的女儿怎么能做妾,就算是他的儿子也不行……我做了郡主本是件高兴的事,父亲却不和我庆祝,反而让我跪在亡母灵牌前,跪了一夜,我第二天脚都没知觉了!
朱烨登基匆忙,成婚也匆忙,他与安姑娘拜天地时我在后边远远的看着,我不是爱哭的性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然而我不能哭啊,帝后大婚我怎么能哭呢,我察觉到好多双眼睛在看我,也怪不得她们,毕竟我和朱烨就差那么一点点……
朱烨大婚没几日,父亲又要回边境了,只是这次他没有带我走,我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太上皇信任父亲朱烨却不一定,我得留在京中,不过也没什么,本来父亲就打算把我嫁在京城里的,不过是寂寞一些罢了,我还有鸟儿陪我,不,鸟儿也飞走了,秋天了嘛,这个将军府除了叶子、枯树还剩下什么呢?
这一年的冬天好像来的格外早,我有些担心父亲,天越来越冷了,北狄怕是等不住了。我让丫鬟帮我准备了东西,过几日我要去山上捐香火,我不知不觉的喜欢上了礼佛,我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佛祖会不会帮我保佑我的父亲。我终究没能去成,大雪封了山路,我上不去了,我后来想,佛祖可能就是在通知我他不能保佑我的父亲吧。
父亲噩耗传来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阳光暖暖的,可惜照不到我的心里,太上皇亲自主持了葬礼,并下旨让父亲入了皇陵,朱烨的神色有些古怪,但我已经没心情去想这些了。父亲葬礼过后太上皇开始卧床不起了,太上皇真的很信任父亲啊,所以当我接到入宫侍疾的圣旨时并没有惊讶,我长相有九分像父亲,太上皇是想念父亲了吧。
太上皇病的很重,他常常把我当成他的女儿,也不愿意见朱烨和他的兄弟们,在宫里的这些日子太上皇赏了我很多钱财,这些钱财足够给我边境所有将士换上新棉袄了,要是父亲在八成会说一句那些头面、首饰哪有真金白银好。
我没能在宫里待很久,北狄攻下了三座城池,这才刚过不到一个月啊。我穆家子女应战死沙场,怎能在京中做笼中鸟!我离京那天太上皇给我做了一盘点心,我其实是有些好奇太上皇怎么会做点心的,点心里加的是红豆沙,是我父亲喜欢的口味,只是我自己其实不是很喜甜。朱烨亲自送我离开的京城,他穿着颜色类似我们初见时的衣衫,他的脸色仍然很苍白,阳光撒在他的领口上,一如当年。我们心里都明白,我这一去,归期遥遥,或再回不得京城,或奉诏入京。
我是在在路上得知太上皇仙去的消息的,其实我觉得太上皇是分的清我与他的龙子凤女的,至于他为何把我当女儿我就不晓得了,朱烨也不许我问。
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把北狄赶回去,现在我才明白父亲的不易。朱烨赏了我很多钱财,嗯,兵士的新兵器要有了,此外他还特意给了我一套头面,我打算传给我的女儿,说实话在边境这东西确实没什么用处。打胜的第三年我成亲了,夫君是候府嫡次子,仅仅比药罐子好那么一点点,当年他报名参军被他爹狠狠的揍了一顿,可他还是跟着来了,虽然在军中五年可他没有一点变化,哦,除了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