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
“对。当时的汉门共有五人有着第五层的修为,都是平字辈的。最年长的宗领师兄,像过去几十代的汉门前辈一样,滞留在第五层已经二十多年了,却没有任何能够再进一层的迹象。汉魂的这个年龄,让当时的人们对他充满了希望,期待着他能够再创造一个奇迹,不为别的,就想看看那传说中的第六层到底是什么样子。也是因为有这种期望,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被很多人看作了下一代宗领的不二人选。不过,人们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等待的期限一定是漫长的,很多老人都不大可能会活着见到那一天。”
苗玄图不知不觉接了一句:“然后就——”
“没错。”傅平山道,“刚刚过去了两年,李汉魂就成了所有汉门中人心目中的神。他十七岁的生日才刚过去不久,汉魂就向宗领师兄禀报,自己修到了第六层。”
“两年啊,玄图你知道吗,才两年,那是什么样的事情啊,这第五层到第六层,耗光了几万,十几万,甚至是几十万人的一生啊,这一千年来,没有人亲眼见过那第六层是什么样的。而那时竟然——被一个——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做到了。”
“就在那半个月后,师兄举行了祭拜历代祖师的大典,向天下人宣布李汉魂为下一任的宗领人选。汉门所有在世的元老,各地分堂的堂主全部到齐,近万人见证了这一历史。也就是在那一天起,无论正宗奇宗,所有习武的人都知道了李汉魂这个绝世天才。”
傅平山滔滔不绝地说,满脸都是憧憬。从那兴奋的样子看来,他好像又回到了祭祖的那一天。
那一天天朗气清,阳光煦然,平江南岸的樱花林正开得烂漫。汉门总堂南部,平江北岸的一片空地上,一座用亮黑色的巨大黑色曜石砌成的祭祖坛下,那么多汉门弟子排成了十几个大的阵列,齐刷刷地抬头仰视着汉门宗领杨平瑞,和他那个绝代风华的大徒弟。杨宗瑞手中拿着那支前代皇帝御赐的朱笔,在李汉魂衣服的左胸位置,将那金色的“汉”字一笔一画地描为红色。
描完后,杨宗瑞直起身子,将笔搁在身后弟子捧着的漆盘上。
“李汉魂!李汉魂!......”
台下众弟子齐声高呼李汉魂的名字,声浪所及,几里外的汉亭山都传回来了回音,好像也在为他们呐喊助威。
汉门以玄为正色,所以门人皆着黑衣。但所有人胸口处的那个“汉”字都是金色的,只有宗领的那个“汉”字为红色——这是前朝皇帝特许汉门宗领使用的“正统”之色。
不用说,那样想象中的壮观场景马上更增重了苗玄图对师父的景仰。
“师父这般厉害,实在是我辈楷模啊。”
傅平山从回忆中慢慢回到了现实。
“玄图,我告诉你这些,你可知道我的意思吗?”
“嗯?”苗玄图属实不知道傅平山和他说的这些话竟然还有什么寓意在里面,“弟子请太师叔指教。”
“也没什么,我这老头子就是想说,你不必因为目前办不到的事而过分烦忧,哪怕是像你师父那样的人,也输在过别人的手下。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做,它就能做的成的。”说到这里,傅平山好像回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脸的凝重。
“师父他输过?”苗玄图的声音提高了三分,他只听到了师父输过那一句话,而且反应比刚才听那些波澜壮阔的故事还要强烈。
“谁没有输过啊。”傅平山却显得很淡然:“哪里会有不输的人啊。”
“我只是觉得——谁能赢得了师父啊,他都那么厉害了。”
“有。”傅平山肯定道。
“谁啊。”
“这人你知道。不但知道,你还亲眼见过。”他顺着苗玄图的目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
“雄百韬。”
这三个字一出口,苗玄图像是被傅平山挥着一条浸了冷水的铁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大热天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可是——我亲眼所见,他打不过师父啊。”
“那是十年后的事情了。”傅平山道,“在那十年前,你师父曾经在北面的九堂暂代了几天堂主,回来的时候路过关州平云县那边,就被雄百韬带人拦住了。”
“他们交手了吗?”
“是啊。要不我提这件事干什么。”
“师父输了?”苗玄图有些不死心地问道。
“你何必如此啊。”傅平山笑道:“是人就会输,这没什么丢人的。”
“而且,雄百韬并没有仗着人多就以多欺少,光那样一对一,就把你师父打败了。而且汉魂他最后是灰溜溜地跑掉的。”
“啊——”苗玄图心塞。
“啊什么啊。”傅平山道:“你看你,你这一点就比你师父差远了,这些事都是人家自己告诉我们的,一点都没害羞。”
“弟子惭愧。”
傅平山干咳了几声,说了这么多的话,他有点渴了。苗玄图急忙把茶端了过来。
傅平山接了。“玄图,话说到这,我倒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这话听上去好像很犹豫一样。苗玄图道:“太师叔有什么话,尽管问弟子就是。”
“嗯。玄图,你还记不记得,就你刚进汉门那年——碰到过六合盟的伏击?”
苗玄图的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好像那件事给他造成了很深的阴影。好一会,他才点了点头。
“那天,是凌图阁的观复太师叔五十岁生辰,师父让您和汉临师叔先带着六十个人前去知会,随后带着我前往暨游山。”
“是啊,可这其中的事情,我一直不甚了然,当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师父他没有和您说过吗?”
“没有。”
“那——那我就和太师叔说说那天的事情吧。”
苗玄图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地说起了这件事。不过这事的话,师父也没有刻意叮嘱自己不要说与外人听,像太师叔这样的人,想来告诉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妥。
傅平山呷了一口:“若有不便,玄图直言相告就是,不必勉强。”
“嗯——”苗玄图搓了搓手,道:“倒是没什么不便,既然太师叔说起来了,那玄图就当讲个故事好了。弟子姑妄言之,太师叔您就姑妄听之,您看如何?”
十五年前,暨游山。
这座山还在朱州的境内,位于关山以南约五六十里,汉亭山西北方向约四十里的地方,此山峰立千仞,削壁悬崖,形胜制险,天下闻名。凌图阁,神州第四大武宗门派,就在这暨游峰上,千年来,汉门与凌图阁一直结为盟友,所谓天下武宗正宗,第一是凌图阁,其次才是汉门。凌图阁素以正宗道门自居,极少介入武宗纷争,专以修身养性,习武强身为要。观复便是凌图阁第五十七代阁主。
这日是观复的五十生辰,同为正宗的汉门自然要前去拜贺。李汉魂和苗玄图三日前就从汉门出发,走走停停的,现在总算是遥遥望见了暨游山庞大的山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