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刚刚放学,清脆的耳光声在苍龙学园高二(三)班走道上响起。
“哇啊!有人打架了,哦耶!”
一堆堆同学立即从教室里拥到窗户边看热闹。
被好奇目光聚焦的我不知所措地捂着脸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眼睛发红的明淞。
“我都知道了,张花花和张柔柔都告诉我了!”她高高扬起的手还定格在空中,“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束夏好几天都没到学校了,他在哪里?”
“哇啊,原来是情敌交锋哦!”
“说来束夏也挺可怜的,这段时间老住院,又被女朋友给抛弃了……”
“苏小韩其实长得并不漂亮,顶多算可爱罢了,谁知道她竟然还敢甩校草束夏!”
女生们唧唧喳喳地议论了半天,最后集体拿出矿泉水瓶子敲着桌子给明淞加油。
“同学,我们支持你!给苏小韩一点教训!”
“打她的脸!”
尖利的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我攥紧拳头:“不知道……”
这些天我一下课就到束夏的教室去看,有时间就打电话查找他的下落,但一点消息都没有。束夏应该不会有事吧,静羽已经答应帮助他解锁了啊!
“小韩,你太让我失望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管你的想法,继续追束夏了!”明淞咬牙切齿地说完就咚咚地往楼下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原来她已经在自己提出的难题中,选择出答案了啊。
其实我不也是一样吗?都是一群选择守护的笨蛋!
早上吃的东西忽然在腹中翻江倒海,我吃痛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哇啊,太没劲儿了吧,这样就完了?苏小韩还没有挂彩呢!”女生们不满地嘟着嘴,坐回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有几个好事的甚至挽起袖子要冲出来“替天行道”。
我的身体好像软绵绵的海绵,全身都使不出力气。在我身边张牙舞爪、骂骂咧咧的几个花痴看起来就像是某个闹剧里面的路人甲乙丙丁,眼前一切的一切虚幻得跟噩梦一样。
“你们在干什么?”忽地,一个优美的男声在我头顶响起。
花痴们立刻亲热地拿出镜子、梳子、吹风、帕子,对着我的衣领、头发、脸蛋就是一阵“蹂躏”。
“哦呵呵,原来是宗政静羽同学啊!你来得好巧啊!”花痴甲对他猛抛媚眼。花痴乙把我的脸压到她的脸上作亲热状:“小韩同学刚刚跑上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得我们当学姐的好生心痛啊!这不,趁你没来之前,赶快帮她整理整理仪容啊!”
“你看,现在她是不是可爱多了?”花痴丙用手指在我脑袋后面比画出两只小羊角。
还真是谢谢你们对我的关爱啊……
静羽没有理会她们,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下走。
“上哪里?”我小声问。
“跟我走就对了。”静羽说着把我塞进他的陆虎。那时候他就是开着这辆车子去追我和束夏的。肚子更痛了,我掐着虎口强迫自己打起精神。
车子在花神咖啡厅门口停下。静羽牵着我的手推门进去:“这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说着,脸上绽开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微笑,凝视着我的星眸越来越温润,纤长的手指有力地扣着我的手腕,生怕我逃走似的。
刚进门,头顶的彩球就炸开了,彩条和碎纸稀稀落落地掉到我头上,脚下是一条撒满玫瑰花瓣的红色地毯。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恭恭敬敬地站在两旁:“欢迎宗政先生和韩小姐光临!”
原来一切都是静羽安排好的。
我怔怔地穿过一道道的门,走到大厅中央的舞台。台上放着印有我照片的巨大海报,周围用粉色的气球扎成了巨大的心形。静羽把我带到舞台中央的钢琴前面,压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他打了个响指,服务生立即放下厚重的紫色天鹅绒窗帘,关掉水晶顶灯和壁灯,屋子陡然暗下来,而舞台上却有荧荧的光芒闪起。原来在海报和地板上都有用荧光笔写的大字——
静羽喜欢小韩。
而服务生也端着点有蜡烛的餐盘围到我们身边,组成“I love you”的形状。
烛光中,静羽的眼睛格外的亮,跳动着不同于往时的热情。他静静地在我身边坐下,白净细长的手指敲出几个试探性的音符后,蝴蝶般在琴键上飞舞起来。
很久没有听过的、音色华丽至极的曲子便在静静的咖啡厅里流动起来。那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
传说有一位叫齐格弗里德的王子在偏僻的湖岸,偶然发现了一群美丽的天鹅。到了夜间,神秘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天鹅都变成了美丽的少女!而其中那位最美丽的姑娘向王子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原来她是被魔法禁锢的公主——奥杰塔。一个恶毒的魔鬼用魔术把她和她的侍女们变成了天鹅。要解除巫术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一位年轻人献出自己忠贞不渝的爱情!
齐格弗里德王子深深爱上了天鹅公主奥杰塔,并向她表示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可是他们的谈话被恶毒的魔鬼洛特巴尔特偷听到了。在节日舞会上,魔王洛特巴尔特带着他的女儿奥吉丽雅走进大厅。奥吉丽雅也爱着王子,但她只是奥杰塔的复制品,被父亲用来迷惑王子,骗取他的爱情宣言。王子以为奥吉丽雅就是奥杰塔,因此宣布与她结婚。魔鬼洛特巴尔特要王子立下诺言,择日迎娶奥吉丽雅,然后狂笑着拂袖离去。
这时王子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万分绝望地向天鹅湖奔去。知道真相的奥杰塔无限感伤,决心不再宽恕齐格弗里德王子。这时魔王狂喜地露出狰狞的凶相,王子不顾一切地向魔王冲去。最后在奥杰塔和群鹅们的帮助下,魔王被王子杀死。
美丽的庭园、雄伟的城堡、梦幻般的湖水月色,爱的誓言、情感的欺骗、被背叛的绝望……动人的旋律就像色彩绮丽、内容丰富的画卷散发着墨香缓缓绽开,使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静羽一边弹奏一边冲我微笑,冷峻的脸在跳跃的橙色烛光中,柔和得如同散发着光泽的上好丝绸。黑色的眼睛如风暴一般,要把所有看到它的人卷入其中、撕扯吞噬。
软弱和强势,两种敌对的神情组合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就像神秘的梦境。
那样认真的眼神不容拒绝!
最后我不得不忍着肚疼,生疏地用低声部为他伴奏。
“锵。”
最后一个音符落定,静羽把我的手按在键盘上,黑色的瞳孔里飞溅出一丝哀伤:“你觉得这个故事是悲剧吗?”
“啊?”王子和公主不是和其他童话里写的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魔王的女儿奥吉丽雅知道王子不爱自己,但还是靠着强大的魔法力量,把喜欢的人拉到身边。即使可能失败,即使要付出诅咒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静羽拨开盖住我耳朵的头发,性感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我的齐格弗里德王子,不,小韩,生日快乐!”
什么?生日?我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一个身着白衣的厨师推着蛋糕车往舞台上走来。下面的店员举着蜡烛轻轻哼唱生日歌。
看看电子表,6月28日,果然,今天我已经满16岁了呢。这些日子忙着找束夏,连自己的生日都忘记了,静羽竟然记得。
“和我交往吧。”他把一束火红的玫瑰送到我的手里,“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希望能陪你过下一个生日,再下一个……一直到永远。”
啪啪啪!掌声如雷。
“好浪漫哦!Kiss!Kiss!”
起哄的声音一波一波地传来。我的肚子的不适感好像延伸到了身体各处,连呼吸都被扯得生痛。类似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Kiss!Kiss!”
动物园水池边上穿着怪异的人们冲我们吆喝。浑身湿透的束夏一手托着我的后颈,笑吟吟地看着我,白亮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我希望第一次约会成为经典。”
一波波的水花从男孩的脚边溅起,滴滴扑到我身上。
“都怪我!”
清脆爽朗的笑声直灌进耳朵。
泪水从脸上滑落滴在玫瑰上,很快滚入花心消失不见。
“哇,苏小姐被宗政先生感动得哭了呢。”店员们低低地欢呼。
不是那样的!我吸了吸鼻子,擦干眼睛,内疚地看着静羽。束夏远远没有他懂浪漫,没有他沉稳,没有他可靠……
我们在一起,他只会不停地耍我,连表白都荒唐得不成样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想第二天跟他聊些什么话题;只要不给他写字条不给他发短信,我就会感到特别特别的空虚;发现他一个小小的习惯,我能够开心好一阵子;不管是听到还是看到“束”还是“夏”中的任何一个字,我的心都会猛地一跳;看星座运势的时候,我总是先看他的星座;有时候偷跑到他的教室,我会在他的桌肚里放巧克力和我喜欢的漫画书……
除去事务所不谈,除去梦境不谈,除去Dream能力不谈……没了束夏,那些已经习以为常的小细节,突然失去了支撑点,我的生活就像被打破的罐子到处都布满裂痕,整个人都空空洞洞、飘飘忽忽的……
果然,除了他就不行啊!
我深吸口气,想了好久,最终抬起头来,向静羽露出最最真诚的微笑:“对不起。”
对不起,静羽,我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没有办法欺骗你。齐格弗里德王子爱上的是天鹅公主奥杰塔,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因此,从六岁练琴的时候开始,我就觉得《天鹅湖》是个不折不扣的喜剧!而且,束夏才不是什么天鹅公主!他是水妖!是牧神一个人的水妖!
“啊?”台下所有的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个个屏气凝神,竖起耳朵。
“你不在乎束夏吗?”静羽吃惊地抓住我的胳膊,手指掐得我生痛,“你说过答应我的条件。”
“对不起,还有谢谢。”我满怀歉意地把玫瑰花塞回他的手中,推开几个挡路的店员,沿着红色地毯飞奔出店门。
外面灰蒙蒙的,不知何时下起瓢泼大雨,但光线还是比咖啡厅里强烈,我忽然觉得视野开阔多了,努力呼吸着涌入鼻腔的带着清新草木味道的空气,往车站方向跑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奔跑的同时,腹部的抽痛竟然渐渐停止了。
也许束夏在家里吧?
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找过的地方就是束夏的家。因为害怕说错话,让束爸爸束妈妈担心,我就把这个念头生生压了下去。现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找到他,跟他道歉,说我喜欢他!
就算他被锁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我们俩努力就一定能够解决!我苏小韩是谁——传说中的Dreammaster啊!
雨水沿着我的头发、额头、脸颊往下流,冰冷地触摸着肌肤,但我却有种淋漓畅快的感觉,好像背上长出了一对巨大的翅膀,身体顿时变得好轻盈!
“小姑娘,你没事吧?”被我撞到的大婶,手里的雨伞掉了一地,“买把伞吧,不要跑那么快了,当心摔跤。”
“呵呵!没事的!”我甩了甩头发,飞速蹲身拾起雨伞,塞到她的手里,扬起嘴角继续往前冲。
这时,蒙蒙的雨帘中出现一个穿着雨衣的绰约人影。他静静地抬起一双灰色的眼睛,站在街角盯着我。我的呼吸忽然一紧,是那个梦境中的“黑斗篷”吗?
“小韩。”那人开口了。
原来是韩允希!我松了口气:“韩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我要跟你说束夏的事。”韩允希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头上,覆盖在蓝色眸子上的浓密睫毛惊惧地颤个不停,哪里还有半点天才少女的骄傲,“怎么办?是我害了束夏。”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韩允希苦笑着拉紧了雨衣,“你身上也湿透了。要不要到我家去坐会儿?”
我愣住:她不是一直把我当做头号打击对象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平易近人了?不过现在要谈的是束夏的事啊,就算她啪啪地给我十多个耳光,再盛气凌人地绑住我,把我拖到一个小黑仓库去说话,估计我也不会反抗。于是我点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