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晨，我失眠了。
尝试了各种助眠招数后，无法入睡的伊一忍不住给宋晨发了短信。
嗡--嗡--
手机震动，宋晨回了两个字——开门。
伊一起身，套上一件薄针织外套，下楼冲向门口。
看着门口的宋晨，他还背着包，估计是刚回来。
歉意的一笑，伊一把宋晨迎进屋。
“你喝酒了？”伊一闻到宋晨身上的酒味。
“一点红酒，伊一给我杯水。”宋晨略显慵懒，看来是没少喝。
伊一跑去倒了杯苏打水给他，他一饮而进。
“再喝一杯？”伊一问他。
宋晨轻轻摇头，人往沙发边挪了挪，轻拍两下。
伊一毫不客气的就蹭到他身边，背靠着他的肩膀。
宋晨闭上双眼，头靠向沙发。
“你喝酒了，要不要回去睡觉？”
“还不想睡，你怎么了？”
“嗯……”伊一想了想，不知该如何表述心中的郁闷，就将汪琳菲的事大致说了下。
宋晨起身低头看着她，看了许久问到，“伊一，你觉得自己比她幸福吗？”
“恩？”伊一不明白宋晨为何这么问。
“你睡不着，是源于对你这位同学境况的担忧吗？”宋晨看向她。
“如果是，我觉得大可不必。而且我觉得这种程度的担忧并不足以让你失眠？”宋晨接着说到。
伊一低头，感觉好像有一些应该“明白的不明白”。
“伊一，你心思太重了。你这同学的境况是触发了你某种情绪吧，你有点焦虑，甚至恐惧......”宋晨低缓的话语直戳在
伊一心上。
“伊一，你有意识到吗？当你觉得自己过得别人幸福时，你就会觉感到不安，甚至自责。”宋晨看向伊一，用手轻轻
摩挲着她的额头。“你就是你，你不欠任何人的，顾好你自己。别人的人生到底是何种滋味，你作为旁观者感知的并
不一定真切。”
“我......我好像有点太幸福了。”伊一抬眼看向宋晨。
“真的吗？我不觉得。”宋晨轻笑摇头。
“嗯？”
“幸福不是谨小慎微，不是战战兢兢，更不是要处处克制压抑。”宋晨手掌轻覆在伊一的额头上，“伊一，从前的
事，该放下了。”
伊一感觉心脏被人狠戳了一下。
“你看似无心，却把每个人的情绪都装进心里......伊一，十七岁不该这样辛苦。”
伊一转头看了看宋晨，又把头低下，手指轻扯着衣角。
宋晨没再说什么。他知道，伊一这一路走的辛苦。
容易痛，是因为自己没痛过......还是因为痛过才怕痛......
隔天早上，伊一在混沌的梦境中醒来。
无暇多想，起身洗漱，简单弄个牛奶泡玉米片吃吃，就到书房一头扎进题海里。
伊一的同学都羡慕她。羡慕她不用去上课外辅导，羡慕她的父母从不给压力，羡慕她能自己安排时间。
每当有同学凑到她身边大吐被父母压榨的苦水时，伊一微笑着回到：“别跟我炫耀，回去看书去。”
炫耀？没错，对伊一来说那是一种她至今都无法拥有的“奢侈”。
伊一曾试着交白卷考到全班倒数，曾经故意翘课，想方设法引起老师的不满。本以为在家长会后，会迎来母亲的责
骂，没想到却是父母再次远行前的嘱托。
下雨天，不会有人在校外撑伞等她。酷暑天，不会有人给她送冰镇水果。学校里组织感恩活动，她就躲到实验室里，
因为要感恩的对象并不在这个城市。
高二分文理班的时候，老师语调不悦地对她说：“李伊一，你这是敷衍我，还是敷衍你自己呢？全班就你的家长没回
复我，人不来电话也没一个，好大的谱儿。”
“我选理科班，已经和您说了，”伊一神色平静的回到。
“你什么态度？学校要求落实分班制，家长是要签字的，就你特殊？人回不来电话也没一个。”老师责问道。
伊一打过电话的，可是父母的手机都关机。半个月来一直是这样，伊一已经习惯。
任由老师责问，伊一轻轻颔首，继而转身在办公室里其他老师和同学的注视下走了出去。
第二天，苏蕙来到学校，替伊一父母在分班承诺书上签了字。
伊一的成绩保持在年级前50，上重本没问题，考清华北大擦边。
老师动员过她，让她再努努力，把成绩提一提。
可伊一不明白，为什么要努力？为什么要上清北？学习于她，不过是眼前要做的事，既不必消极怠学，也不必拼命提
分。
努力后的成功无人在意，成功后的荣耀无人分享。
即将进入高三，对伊一来说更多是“量”变，本质上她还是那个对未来提不起“兴致”的懵妹。
合上习题集和错题本，伊一透过窗子，看向被灯火点缀的夜色。
晚上要去宋晨家吃晚饭，慧玲阿姨设宴欢迎程颂回来。
慧玲阿姨是大法官，为人略显严肃。小时候孩子们都有点怕她，可相处时间长了，就发现阿姨对他们的疼爱不在于软
腻的话语，而是朴实的关切。
宋叔叔是这个军区军需部的头儿，身居高位。岗位职责加上个人性格，宋叔叔也是不苟言笑，少言寡语。所以，他
们几个轻易不会去宋晨家玩。
伊一订了一个红丝绒蛋糕带过去，留作饭后甜点。
席间，程颂和宋叔叔聊得比较多，当然不单单因为他是军校生。程颂涉猎的领域很广，很容易和旁人找到共同语言。
伊发现一件奇特的事。不管是什么氛围，只要程颂在，节奏一定是他在掌控。
小时候他们在一起玩，都很好。可只要有新朋友、大人或长辈在场，程颂就是“控场”的那个，表现亲和，接话、答
话分寸把握得当。敏感的伊一感觉到程颂有着一份超越他们的成熟。
随着相处，伊一又发现，自己认识的程颂和别人口中的他有些不一样。
程颂很爱找她茬，不是和她抬杠，就是抢她东西。慢慢的，伊一不奢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别人口中那个儒雅、大方的
程颂。
听程颂和宋叔叔聊天，才知道军校的生活那么辛苦，真是入校即入伍。
难怪上回看他，脖子和手臂已经晒成了小麦色，可胸背还是白的。等等，胸背.......
程颂光着上半身的画面又出现了......
饭后他们几个带着剩下的蛋糕和红酒来到伊一家。
伊一特别喜欢听他们几个在一起聊天，超有意思。可能因为听得多了，在外面，她也变得很会聊天。
“你们猜她想什么呢？”钟柟晃着酒杯看着伊一，这丫头最近总是爱傻笑。
伊一茫然，她笑了吗？
环视一周，看着他们脸上各异的表情。
伊一无语摊手，心想“你们说的有意思我才笑好吗”。
“这丫头有鬼。”钟柟眼睛放光，瞬间窜到伊一旁边。
“伊一，你笑什么呢？”高晓宇也忍不住了。
人真是有一贯性，不管外表和品位如何变化，性格才是终身的符号。
他们谁会有什么反应，伊一都了然。
他们相互看看，钟柟一副瞬间明白什么的表情。
“伊一，你恋爱了？”钟柟神秘兮兮的，故意放低声音。
“诶，怎么可能。”高晓宇觉得这话荒谬至极。
啥，恋爱？这家伙什么脑回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