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一在返程路上不禁想到,自己听到旁人转述都觉得如遭受雷击一般,本就脆弱敏感的施琪要如何承受,她要怎么去面对同学的非议......
赶到家后,伊一看到那四个男生已经等在等她了,屋里的气氛简直......
“她睡了。”高晓宇知道伊一想去看她。
伊一把大衣和包一扔,直接坐在地毯上。
宋晨走到洗手间拿出条毛巾,到伊一身后蹲下,帮她擦着半湿微冻的头发。
她当时太着急,简单冲了一下,套上衣服就往回赶。
“这几天先不要去学校了。”钟柟想着还是等事情淡一淡再说。
“等她们转学后再去也好。”宋晨把毛巾一收,坐到沙发上。
“不是办法,雯雯看似柔弱,实则内心敏感刚强,我料想她明天还是会去学校的。而且等施叔知道这事,是不会让雯雯白受委屈的。”程颂想了想,也没有办法。
伊一觉得程颂说得对,她也觉得雯雯绝不会被动地等待事态平息。
“你去哪?”程颂一把抓住起身要走的高晓宇。
“我去找徐婉茵,让她过来给雯雯道歉。”
“道歉......算了,我看不如不见。”伊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发自心底的厌恶。
第二天一早,施琪果然一切如常。伊一和她像往常一样到了学校。
班里的同学都很诧异,但也没人再说什么。
徐婉茵、王娇然没有来上课。
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天。
除了情绪低落,施琪并没有什么异常。
她不提,他们也不敢提,想着尽快忘掉这件事就好。
程颂建议让心理医生帮施琪做疏导,但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就在大家认为事情正被渐渐淡忘时,出事了......
晚上十点多,王奶奶来找伊一,急切的对她说雯雯在浴室里洗澡,可是好长时间都没出来,敲门也没人应,她没钥匙又不能撞门,只好来找她。
伊一穿着睡衣就跑了过去。
本来考虑女孩子的脸面,没叫高晓宇,可是当伊一听着浴室传来不间断的水声,怎么敲门都没人应时,她也急了,就叫王奶奶去找人。
顾不得许多,赶过来的高晓宇直接把门踹开,看到了合衣躺在浴缸里的施琪。
可是......满池子都是血,高晓宇觉得眼眶欲裂,怔在原地,伊一把他推出去,自己冲到施琪身边,她到底哪受伤了......
伊一的双眼已经模糊,只能吃力地拖拽着施琪.....可是怎么都拽不起来。
“晓宇!”伊一声嘶地大喊着,拿着浴巾盖在施琪身上。
高晓宇冲进来,把她抱起来,放到客厅沙发上。
王奶奶拿出浴袍盖上,照顾这孩子这么久,从没想到会这样,老人家心痛的不能自已。
“手,是手......”伊一看着施琪的手掌不断渗出血液,拿毛巾压着,可不一会儿毛巾就被血液浸透了。
伊一看着王奶奶,老人家明白了,马上进屋拿出一床薄毯。
晓宇连人带被整个儿抱起来就冲向医院。
施琪眼神放空,不管怎么摆弄,都毫无反应。
程颂他们几个也赶过来,想帮忙换换手,却都被晓宇拒绝了。
施琪被送到急诊室,在登记病人信息时,伊一留了自己的名字。
几个人焦急的等在急诊处置室外。
伊一还穿着睡衣,拖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丢了一只。
程颂将外套盖在伊一身上,看着这丫头眼神中的惊惧与悲伤,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是血渍。
伊一忽然眼窝一热,抱住程颂,眼泪肆意而出,却不敢哭出声来。
不一会儿,出来个小护士喊家属。
王奶奶去找施叔了,这只有他们几个。
“伤者的一对手掌有深度割裂伤,现在大夫正在清创,但是有太多碎玻璃了,不好弄。得住院,你们快点喊家里大人过来办手续吧。”护士看起来有点不快,估计大晚上遇到这事,也着实吓到她了。
“疼吗,她很怕疼,你们得打麻药。”高晓宇抓着护士,话是吼出来的。
“能不用吗,手都烂那样了。”护士气愤地甩掉高晓宇的手又走了进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施琪被推进病房。
她的两只手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
“患者现在有点烧,她手上的伤不轻,但好在没割到神经。这两天再观察一下吧。还有就是,我想问伤者是否有精神病史?”值班大夫过来交代情况。
“你说什么?”高晓宇差点冲上去。
“无意冒犯啊,就是我感觉刚才在处理伤口时,患者的精神状态不太对,要是可以,等她好点,你们可以再找精神科的大夫来会诊。”大夫说完就马上离开了。
他们几个谁都没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施叔在上手术,也是急诊,王奶奶只好守在手术室外。
“伊.......”
听到施琪微弱的喊声,伊一马上冲到病床边。
“别抬手,刚包扎好。”伊一轻轻按下她的手臂。
“你......为......骗......?”
“......嗯?”伊一没听清
“你骗我,你也骗我。”
“我......”
“你跟我说,不用怕,没人会介意的。”
“你跟我说,我一点都不丑,一点都不吓人。”
“你跟我说,她们......她们把我当朋友。”
“你说,你说我和她们没什么不同......”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伊一自责不已,是自己才让她毫无防备的遭受了这一切......
她活的这么努力,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她......
“我就是个小丑,太可笑了。我听到了好多,好多......原来大家都怕我,都觉得我恶心。你知道吗,他们在背后说我,他们都盯着我。”
施琪哽咽的泣诉击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看着我当小丑!”施琪声嘶力竭的把话吼出来,突然起身扑向伊一。
伊一重重的摔在地上,施琪刚包扎好的手又渗出血,大家冲上来按住发狂的施琪。
“我恨你,我恨你,你骗我......骗我......”施琪嘶吼着。
伊一倒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施叔叔冲进病房,一把抱住女儿。
“爸......爸爸......为什么给我这样的生命......为什......让我这样活.......”施琪用力嘶吼着心底的痛。
宋晨抱起伊一走出了病房。
伊一忍不住浑身颤抖,不停地打哆嗦。宋晨只好紧紧地抱着她。
护士赶到病房,给施琪注射了镇静剂。
不一会儿,程颂他们也都陆续出来。
几个人站在走廊。
等施琪睡着后,施叔叔走了出来。
“伊一,对不起,雯雯不是有意的。”
伊一点头,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你们都回去吧,注意安全。”施叔叔眼睛满布红血丝,很疲累的样子。
高晓宇想说什么,被程颂按住了,程颂示意现在不是时候。
之后的几天,他们去看施琪,她都一直睡着,也没说上话。
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医院里的人就知道施主任的女儿住院了,甚至还传到了他们学校里。
施叔本来还不太明白其中原委,结果徐婉茵的父母过来探病,将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些,他才知道。仅是那些话就已让他心如绞痛,恨不得杀生泄愤。
徐婉茵的父母知道这回是彻底得罪施主任一家了,自己的女儿在学校也没法待下去了。
班主任也来医院想探望施琪,施叔叔把她拦下,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经过。
那些话,一句一句活剐着他的心,他欠女儿的太多了。
施琪的妈妈结束研讨会,从机场直接赶到医院。
看着病床的上的女儿,她痛心疾首,却也深深的自责,如果当年不是自己忙于工作,把孩子交给年迈的婆婆,就不会有孩子受苦的今天。
高晓宇他们再次来看望施琪,她已经不那么激动了,但是也不说话。怕影响她休息,他们只好待一下就走。
“晓宇。”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施琪突然说话了。
“晓宇,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我们离的很远。可你们都在告诉我,我和大家是一样的。慢慢地,我以为我也有资格走到你的身边。”施琪看着窗外,哽咽的说着。
“晓宇,你喜欢过我吗?”施琪转过头看向高晓宇,她卸下最后的骄傲自尊,只求一个答案。
“......我”高晓宇还惊讶于施琪的问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要怎样才能说清自己的感觉。
“你没把我当女生看待过,而是看作一个需要被怜悯的对象。”施琪声音颤抖,她已经有答案了。
“不是,哪有什么怜悯,你本来就该获得更多的爱。”高晓宇急切地说着。
此时,这话听起来的意思就是大家都在可怜她。
施琪无力地躺下,双目紧闭,她开始拒绝着周围的一切。
高晓宇还想要解释,却被施琪妈妈制止了,他们只好离开。
回去后的高晓宇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顾不得外面正下着的大雪,他抓起外套就直奔医院。
到了病房,却被施叔拦下来。不管他怎么求,施叔就是不让他进。过一会儿,施琪妈妈也出来,告诉他,施琪请他回去,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高晓宇心里难受,但还是请施叔帮忙转告施琪,说他不会走,就在外面的等着。
高晓宇站在大雪地里,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凛冽的寒风似刀一般轻剐着他,睫毛一层霜晶,身上也积了厚厚的雪,整个人早就冻到麻木了。
钟柟他们被施叔喊过来,可怎么劝高晓宇都不为所动。他们几个又上楼去求,施叔无奈,说这一刻他只能以自己的女儿为先。
他们陪着高晓宇在雪地里又站了好久。
看着高晓宇的手、脸和耳朵已经冻伤了,他们再也顾不得他的意愿,直接把他拖回家。
回到家的高晓宇,就倒下了。
高烧,肺炎,他也住进了医院。
一天一宿,当他恢复意识后,就得知施琪一家离开的消息......
之后他们就断了联系......直至两年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