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儿童节我们没营业。谭四说喝酒啥的儿童不宜。我就纳了闷了。平时也没见你放哪个未成年进来,纯粹给偷懒找借口。
我这个人不爱出门,也不爱凑热闹。街面儿上大人领着小孩,或者是大人领着假装小孩儿的大人,倒是有一点差不多,都干点儿不太成熟的事儿。太成熟的事儿要干,也不在街面儿上干。
于是我索性躲在酒馆儿里自斟自饮。芒夏天景还算不错,不冷不热,太阳晒在身上,不由得有种好吃懒做下去的冲动。
谭四一直不见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我估计他自己上哪儿舔着冰激凌,买个玩具,过把小孩儿瘾去了。
赶到中午,我躺在椅子上都迷瞪两三轮了。一阵门开了的声音。谭四走过来一把把我推醒,让我挪地方,说是来人了。我纳闷,不是不营业嘛。谭四没吭声,埋头把后院儿被我造下的一片狼藉收拾利索。我一回头,一中年男人从前厅走进来。
戴个小眼睛,圆寸,穿得干干净净,几乎洗得发白的咔叽衬衫。手上套着念珠。说他是生意老总吧,太规矩了,浑身上下一点儿戾气没有。说他是快把自己熬干了的小公务员吧,他还隐隐透着那么点儿超然物外的感觉。再一细看,这哥们脑顶有几个阴影,竟然是香印?
合着谭四领回来个和尚?
我正想到这里,那个人跟我说:“还俗和尚,世空,你就是陈霭吧。”
我赶紧点头,立马清醒了。谭四紧接着开口:“你叫他老世就行,这家伙六根不净,甭跟他讲究。”
我就纳了闷了,谭四怎么回回往家领这么些怪人。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一边,世空坐在我原来那把躺椅上,谭四靠右他靠左。谭四说:“你要是有良心,就喝茶吧。”那个转业和尚说:“我的良心告诉我,我得喝酒。”
谭四说:“你那良心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说罢进屋端了酒瓶酒杯进来。
我就问:“今儿什么主题啊,忏悔还是超度,驱邪还是纳福?”
谭四说:“都不是,今儿是招聘。”我都急了,这拢共不大点儿的酒馆儿,俩人绰绰有余。平时也没几个进项,都在补亏空,哪儿有闲钱雇这么位爷啊。我赶紧起来,扶着这什么世空,让他出去别添乱了,跟他说谭四有病,咱俩没病,你大慈悲心别给我添乱啦。
谭四把我拉开,跟我说:“人家不要钱,管吃住管酒喝就行。咱每天做饭多做一口,晚上这儿也有地方睡,这么一大吉祥物在店里多好啊。”
我问:“那他干嘛啊。”
“上回那个精分的那个,叫什么樊江北的事儿出了,我觉得有的事儿吧,咱们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就说不明白,说不明白人家这酒就喝的差点儿意思。这不,我捡回来个半明白不明白的。多好,他一语破的,人家舒服了,咱的银子不也就来啦嘛。你说呢大掌柜?”
我真是服了谭四这不着调的劲儿了。于是我说:“那你就不想想,人家跟酒馆儿喝酒,被和尚开导了,人家不会觉得邪性嘛?”
谭四一拍手:“这就是为什么我捡他回来啊,你说全世界有哪个酒馆儿你喝难受了,和尚出来陪你喝的。三言两语把你点透了,多他妈玄幻啊这体验!”
世空抽冷子对谭四说:“骂人不对,积口业。”
谭四瞅了瞅我,指了指他,做了个:“你看!”的表情。
我也没话了,细想这剑走偏锋也不一定是坏事,可我就烦谭四凡事儿不商量,自顾自地就把事儿给办了。于是我坐下,不再作声。
谭四给我们倒上了酒,我心想,这俩人迟早前后脚得肝癌,谁大下午喝五十来度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