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当年一样吗？”
卫不瞑又一次半撑起身体，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他昂首望向卫阳，双眸之中，满是朦胧之色。
卫不瞑视线所及处，眼前卫阳的身影渐渐模糊。耳边传来阵阵呜鸣，倏然间，他的意识一阵嗡鸣。
“废物，你是哪里来的野种？”
明明尚显稚嫩，却是恶毒冰冷的言语传来。
浣溪山脉大雪纷飞的天云峰，一个较偏远的小山坡内，积雪铺出厚厚的一层。
六岁的卫不瞑半跪在雪地上，下半身几乎全部埋在积雪里。黑发散乱，额角流淌出的鲜血有些划过他畏缩，惶然的眸子，却又不敢用手去擦拭。
“说你呢，废物野种，怎么不说话？竟敢跟我抢雪灵花，你真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方才说话的孩子再次开口，她双手抱于胸前，小小年纪，满脸的已是掩饰不住的戾气。赫然是当年六岁的卫阳。
卫不瞑的身旁，紧紧围着有十几个跟着卫阳的小狗腿子。他们皆是面带嘲讽与蔑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凄惨的卫不瞑。没有哪怕一个，眼神中带着丝毫同情。
“这株……雪……灵花，是……是我在后山发现的，是无主之物，是……是我的。”
卫不瞑的声音因恐惧而断断续续，卫阳带着的一帮人几乎是每次看到他都会以各种理由找茬，然后再狠狠的殴打自己一顿。
“呵呵，这整个浣溪山脉都是我们卫氏一族所有，这里的一草一木，当然也都是我卫氏一族的。这株雪灵花，更不是什么无主之物。而且，它与你这不知哪来的野种又有何干系？”
卫阳狂妄的话语传入卫不瞑的耳中，“不知哪里来的野种。”又一次刺痛卫不瞑的心
在浣溪山脉生活了这么多年，卫不瞑从未想过自己是属于卫氏一族的一员。且不说他自己是如何想法，至少，卫阳这一帮人从来不把他当成族人。啊不，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待。
他低垂着头，面若死灰，未再有任何反驳辩解之言。
见卫不瞑不说话，卫阳依旧不依不饶。对他来说，这几乎是例行的羞辱环节还远未结束。
“据说，这雪灵花对经脉与丹田的损伤有很好的修复作用。难不成，你想靠它来修复你那破碎不堪的丹田吗？啊？哈哈哈。”
卫阳面露讥讽，十几个人一同猖狂的大笑。
卫不瞑伏在雪地上，双掌死死抠住地面，手背青筋暴起。
自己引灵便是丹田破碎，空有天级灵品灵根的天赋，丹田却无法储存灵力，以至于始终停留在引灵境初期，其他同时期引灵的同龄人，地级灵根者修炼几个月至少也已到达引灵境中期。
自己这个外来的野种，除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家族根本不会对自己进行任何帮助。雪灵草的功效，还是听学堂先生所讲。这种珍贵的灵草，竟被自己走了狗屎运在后山找到一株，紧接着却又碰到卫阳一伙……
他想要，不，他非常需要这株雪灵花，说不定服下后……
所以卫不瞑缓缓抬起头，眼神飘忽，由于是跪在雪地上，他努力昂起头颅，方才看到卫阳的脸。
“求……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他艰涩的张开嘴唇，竟是声音颤抖着，哀求……
“哈哈哈哈，你在干什么呢，我的大天才？你是在求我吗？”
卫阳面庞笑得有些狰狞，和旁边的同伙对视几眼，对卫不瞑的嘲讽不屑更甚。
“那，大天才。既然你这么想要。”卫阳说着，手指捏住小小的雪灵花，悬在卫不瞑的眼前。
卫不瞑双眸闪现出希冀的光芒，死死的盯住卫阳手中的雪灵花。
“那你大声的说，‘我是废物，我是野种’然后再情真意切的好好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把它给你了。”
卫阳双眼微眯，嘴角带着微笑，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卫不瞑说道。
“嗡！”
卫不瞑的脑中仿佛炸开了什么东西，虽然他经常被卫阳等人羞辱殴打。但是，他始终在心底为自己留存着最后的尊严。
因为他那便宜老爹经常对他说，人，最重要的便是尊严，没了尊严，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此刻……
对不起，便宜老爹，我要不听你的话了，我真的需要力量，我不想再做不能修炼的废物！
卫不瞑紧闭着双眼，手掌攥紧过于用力，指甲深深抠进血肉之中。
“我……我是，我是废物……我……”
…………
那久远的声音又一次在心底响起。
“嗡！”
“不，我不是，我不是废物！
对不起，便宜老爹。”
双眸中的朦胧之色，顷刻间散去，卫不瞑的意识缓缓回归，眼前卫阳的身影重新清晰。
汹涌澎湃的灵力萦绕在卫阳的的周身，又是葵水破炎熟悉的灵力波动。
卫不瞑的确是在隐藏实力，或者说，他是在掩饰什么东西。他还记得当年便宜老爹对自己的嘱咐，在人前，只能使用玄水功，千万不可……
玄水功，这个类似于浣灵诀却又没有“中合”特性的鸡肋功法。相较于浣灵诀，它更是没什么攻击能力。
只不过，它所带来的抗揍能力还真不错。
卫不瞑思绪翻飞，怔怔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卫阳，晃晃悠悠，竟然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并且，对着一脸诧异的卫阳，肿了半边的脸旁带着讥笑，伸出右手，挑衅似的勾了勾手指。
“竟然还能站起来，而且……”
卫阳顿时感觉到不妙，又是一记葵水破炎，暴虐的灵力包裹着拳头，破空而至，直朝卫不瞑的面门而去。
卫不瞑晃了晃因受到重击有些浑浑噩噩的脑袋，催动着并无灵诀的玄水功，双手虚张，犹如波光粼粼的湖面般的灵力屏障在身前迅速凝结。
“啵！”
卫阳的拳头只是稍被阻挡，便摧枯拉朽般的击碎了灵力屏障。卫不瞑连忙一偏头，声势浩大的拳劲擦着耳根过去。在他身后带起一阵音爆之声。
“唔。”
卫不瞑忽然敏锐起来的反应速度，出乎卫阳的意料。
他见一拳落空，毫不犹豫变拳为掌，右手如刀，带着葵水破炎的余威直取卫不瞑的脖颈。这个部位一向是人类身体的要害之一，即使是修士，也是身体比较脆弱的部位。
如此近的距离，卫阳又是拳掌连贯而发，留给卫不瞑的反应时间近乎于无。但是，他偏偏就是在这电光火石间反应了过来。
卫不瞑左手后发而先至，犹如一柄利剑，穿云破雾，横亘于卫阳的右掌与自己的脖颈之间。
“嘭。”
肉体直接碰撞传来低沉的闷响，尽管卫阳仅仅只是使用葵水破炎的余威，但也让后发而至的卫不瞑，在此次对抗中复又落入下风。
狂暴的葵水烈阳诀灵力打入卫不瞑体内，已经承受两次葵水破炎攻击的卫不瞑身形爆退，气血翻涌，旋即又是一口逆血喷出。
卫阳想再次运转灵力，再来一次葵水破炎，却惊讶的发现，身形爆退的卫不瞑，双掌爆发出难以抗拒的吸力。方才被自己轻易击碎的灵力屏障并没有消散，而是不知何时在自己身后重新凝聚。
猝不及防之下，卫阳被一吸一推之下，身体跟着卫不瞑向后退去，刚要提聚的灵力也被打断。
卫不瞑眸光中透出一抹狠厉，对着被死死黏住的卫阳露出一抹讥笑。
“不好！”
卫阳内心惶然，不安感几乎将其吞噬。情急之下，他只得再次发动攻击。只是，缺乏了葵水破炎的灵力附加，轰出去的拳头明显弱了几分气势。
卫不瞑似乎完全没有阻挡的意思，只是脸上的讥讽更甚几分。
“夜神之书，幻灵镇魂。”
喃喃的低语声响起，几个简单的字节跳动，卫阳只感觉心脏漏了半拍。顷刻之间，挥出的右拳仿佛收到什么无形的阻隔，生生停留在半空。
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缓缓地从卫不瞑的身体散发而出。卫阳抬首看去，不禁自灵魂升腾起令人战栗的恐惧感。隐晦的黑色灵力缓缓从卫不瞑体内蔓延而出，而且，周遭都包裹着一层正常的淡白色灵力，明显实在掩人耳目。
卫阳只感觉已经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只有灵魂连带着肉体一起在颤抖。
那道隐晦的黑色灵力，在正常灵力的掩饰下缓缓爬向了自己的身体，轻易瓦解了自己的护体灵力。
“不，不……”
卫阳满眼惊惧，他双眸中倒映的卫不瞑的身影，仿佛是来自地狱深渊中的恶鬼，择人而噬。
强烈的恐惧感让他拼命的催动着丹田中的灵力，“啊啊啊！”极致求生欲让他发出不似人生的呼号。
这诡异的局势转变让台下众人都是一脸困惑不解。
坐席之上，卫赫云有些急切的对卫昶旭道：“家主，是那股气息，又出现了！”
卫昶旭神色凝重的盯着场中的变化，那股气息卫不瞑掩饰的非常好，甚至连离得最近的裁判都并未发觉。但是他和卫赫云两人并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
这气息？
卫瀚双眼微眯，他那常年手炽火灵力锻造过的灵识，让他也隐隐感受到了卫不瞑诡异的变化。但是，他瞥了一眼父亲与大长老，发现两人虽然面色凝重，却未有所动作，自己也不再多想。
这种事情，卫昶旭自有决断。
倒是卫晗，不仅未能察觉到异样，反而因为台上这似乎要发生逆转的局势，小脸竟还透着兴奋。
卫阳拼命的挣扎着，灵力已被他催动到极致，经脉都在灵力过于迅速的流转下隐隐作痛。
卫不瞑面对卫阳疯狂的催动灵力，神色冷冽不变。双手却是缓缓伸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