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短短的时间,卫瀚体内的情况却是忽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过度催动浣灵诀,导致灵根中浣灵诀灵力对炽火灵力的压制出现了偏差。
体内壬水灵力与炽火灵力的平衡被打破。
逐渐从“生生流转”状态脱离出来的卫瀚,立刻便感受到体内的不对劲。这分明是炽火灵力爆发的先兆。
神府中,原本被压制的盘踞在灵根角落的炽火灵力犹如隐藏着獠牙的毒蛇。它故意示弱,让专注于对战的卫瀚一时间放松了对它的警惕。
它在卫瀚使用完浣灵诀灵力最虚弱的时刻,忽然暴起,在卫瀚的神府中掀起足以在短时间内威胁他的生命的炽火灵力风暴。
神府中自灵根处由内而外剧烈的痛楚,让卫瀚闷哼一声。数千人的演武场,这里可不是压制炽火灵力的地方。
水蓝色头发逐渐恢复成红黑蓝三色,但是并未停止,而是更加迅速的晕染出层层赤红之色。
“来不及了。”
这次炽火灵力爆发的速度与强度远远超出了卫瀚的预料。顾不得和裁判打个招呼,他强忍着锥心刺骨的痛苦,一个腾跃朝台下而去。
“哥哥?”
卫晗发现了卫瀚的发色神情变化,其他人不清楚卫瀚奇怪的行为,但是她却明白的很。
她神色慌张的迎上一路踉跄,撞到好几个人却连一声“借过”也没力气说出的哥哥。
“哥哥,你……你……”
她扶着神色萎靡的卫瀚,抬首望去,卫瀚的发色已经全部变成了血色赤红,触手之间,灼热滚烫。
“走,回……回幻灵境。”
卫瀚挣扎着蠕动嘴唇,只是说话间,一股股夹杂着火红色灵力的热浪也从口中袭卷而出。话毕,他便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种情况出现在一个主修水属性,并且还是壬水之体的修士来说,几乎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卫瀚身上的确就处于这种状态。
周围的空间微微波动了几下,仿佛无尽之海的气息传来,一双覆盖着水蓝色莹润光芒的大手,自虚空中伸出,抓住了正怅然失措的卫晗,以及失去意识的卫瀚。
卫晗感到肩膀一紧,分明熟悉的气息已经包裹着她与卫瀚进入虚空之中。演武场两人先前所立的位置,只有淡淡水汽飘散。奇特的是,周遭修士都似乎未能觉察两人的消失。
神农峰,幻灵境。
外界还是乍暖还寒,残雪未消,一派晚冬模样,而幻灵境内却依然是那副春夏之景。瀑布急湍而坠激荡出的七彩霓虹悬在浣溪灵池上空,随着水流与光线的变化光芒闪动。
浣溪灵池旁,依旧是杨柳依依,这次的柳树之下,却是盘坐两人。
上官舞阳神色恬淡,纤纤玉指微微弯曲,轻轻端起一盏氤氲着袅袅茶香的折射着莹润绿芒的香茗。朱唇只一触轻抿,便复又将其放下。
“启鸣,为什么不去看看家族年会?”玉手摩挲着造型古朴的竹制茶盏,上官舞阳柔声问道。
卫启鸣微微低着头,视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盛装香茗的茶盏之上。
制作茶盏所用的原料,是幻灵境特有的紫幽竹。在这么一个特殊的环境下生长的竹子,自然不同凡响。紫幽竹生长至七节以上,竹壁颜色便会发生的变化。
自最根部一节始,从黄到绿,再到浣溪山脉大部分植物都会有的水蓝色。最后,水蓝色色泽逐渐加深,向着幽幽紫色变化。
这时的紫幽竹,会自内而外散发出能令人静气凝神的淡淡竹香。
而成熟的紫幽竹,最常用的便是制成上官舞阳母子二人此时品茗所用的这种茶盏。
鼻尖传来淡淡茶香与竹香,但是这所谓静气凝神似乎对卫启鸣毫无作用。
他使劲朝手中香茗吹了一口气,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又颇为急切的将茶水一饮而尽。
“这紫幽竹茶盏所泡紫幽竹叶,我也没喝出来和普通的茶有什么区别。皆是一样的寡淡无味,一样的了无生趣。”
卫启鸣没有回答上官舞阳的问题,而是故意转移话题,举起手中茶盏,仔细的观察着道。
“唉……”
就是卫启鸣不说,上官舞阳心中也明白。也不在多问,只是盼望着家族年会结束后的寒极北域的历练他们兄弟二人的关系会有所改变。
“母亲,大哥和二姐也没去这次年会。”
正把玩着手中茶盏的卫启鸣忽然冷不丁的开口道。
“逸彬和菡韵没去?”
上官舞阳十分疑惑。
“好像,父亲给大哥和二姐安排了什么特殊的任务。”
卫启鸣放下茶盏,喃喃道。
“特殊的任务,这……”
上官舞阳的话,被周遭突然如水波般剧烈波动的空间打断。
她右侧虚空撕裂出一道漆黑的裂痕,水蓝色波纹层层扩散,卫昶旭带着卫瀚和卫晗突兀的出现在了上官舞阳与卫启鸣身前。
“这是……”
卫启鸣瞳孔微缩。
被卫昶旭轻轻平放在地面上的卫瀚,和仅仅一天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卫瀚的脸色,萦绕着一股不正常的绯红,嘴唇却毫无血色。三色短发,完全变成了如血般的赤红。他双眸紧紧闭合,眉头紧皱,即使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也在发出阵阵痛苦的呜鸣。
灼热的炽红色灵力自他的身体肆虐而出,却始终无法突破卫昶旭布下的灵力防御。
即便隔着如此距离,那股滚烫热浪也依然席卷至卫启鸣的脸上。
“这,就是一直威胁着他的生命的炽火灵力吗?”
虽然卫瀚体内的炽火灵力已经存在很久,但是,它爆发时的情景却只有极少人见过。
卫启鸣的瞳孔微微晃动,他心中笃定了十二年的那个执念,忽然出现了来自自身的怀疑。
“瀚儿!”
上官舞阳脸色大变,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反应过来的卫晗与卫启鸣连忙扶住她。
“启鸣,晗儿,先照顾好你们母亲,瀚儿体内的炽火灵力需要浣溪灵池的辅助压制。”
卫昶旭神色冷冽,急切的对二人说道。
旋即双手虚空托举,水蓝色灵力包裹着卫瀚,缓缓浸入浣溪灵池之中。
另一边,上官舞阳在卫启鸣与卫晗的搀扶下,终是稳住了身形。
“为什么……”
她脸色满是怅然,口中不住的喃喃道。不知已是第几次这般模样。
这是多么可笑的境遇,怀胎十月,腹中儿子深受自己修炼多年的炽火灵力所荼毒,甚至在灵根中盘踞,成为随时威胁他生命的暗疾。
而自己又反受壬水灵力的本能反制,被伤及本源,只能苟活在这幻灵境内。
这是难道便是所谓的造化弄人?造化,天地间谁掌造化?
上官舞阳怆然而坐,浣溪灵池旁,神色复杂的卫启鸣,一脸担忧的卫晗皆是沉默不言。
身体逐渐浸入浣溪灵池的卫瀚,几乎是在触及池水的一瞬间,便犹如淬火的剑胚,激荡起升腾的水汽。
浣溪灵池之水,蕴藏着庞大的生命力,更是有着和浣灵诀同源的带有“中合”特性的灵力。
这使它成为了整个幻灵境四季如春奇景的根源,上官舞阳延续生命的关键一环。也是压制卫瀚这种相克属性爆发最强的辅助手段之一。
此时卫瀚的体内,整个神府已被晕染成一片赤红,只有灵根处还在坚定的维持着最本源的壬水灵力。
暴虐的炽火灵力,沿着他的经脉,一路横冲直撞,最后进入丹田,和壬水灵力凝转出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双色灵力漩涡。
体内的灵力暂时失去了卫瀚的主动控制,随时可能在剧烈的碰撞中发生可怕的灵力爆动。
经脉,内腑,丹田,皆已被染成赤红血色。受到浣溪灵池池水“中合”之力的刺激,卫瀚体内浣灵诀开始自动运转。
也或许是那种摄人心魄的直击灵魂般的痛苦,卫瀚的意识逐渐回归,灵池之中,他悠悠醒来。
卫昶旭正全神贯注着小心翼翼的用灵力护住卫瀚重要的内腑。面对几乎无法与灵根分离的炽火灵力,他只能做到保住儿子的性命,如果试图替他压制,反而会引起致命的反效果。
看到已经逐渐恢复意识,开始自主控制身体的卫瀚,他终于松了口气。
“瀚儿,这次炽火灵力爆发的强度远胜以往,为了防止它被激发,我只能用我的灵力护住你重要的五脏六腑,最终还是需要你借助浣溪灵池的“中和”之力,自己来压制。”
卫昶旭神色严峻的对卫瀚道。
卫瀚刚刚恢复意识,已然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糟糕状态,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轻轻的点了点头。
旋即他开始借助浣溪灵池的本源气息,运转浣灵诀。
上官舞阳三人看到卫瀚已经醒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官舞阳怅然的神色有所缓和,却依然不住的为卫瀚祈祷。
卫启鸣心中也是一松,即使他再对卫瀚有什么偏见,看到被炽火灵力直接冲击到失去意识的卫瀚,也是难以掩饰对这个亲弟弟的担忧。
卫晗却未见神情有太多缓和,小手紧紧抓住衣角,她明白,炽火灵力的爆发,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压下,即使有浣溪灵池也不行。
且不说这次爆发强度远胜以往,更何况,除了她,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年哥哥已经完全压制住了炽火灵力。
只有她见过哥哥为了不让家人多担心,强忍着痛苦,在对抗炽火灵力的过程中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样子,那种凄惨的模样,仅仅只是旁观,便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哥哥这样子,不知道能够维持到什么时候。未来有一天,他在某次炽火灵力爆发时如果撑不住怎么办?”
卫晗凄然的想着,不觉间眼前已经晕染一层水雾。
“真的只有那存在于传说中的虚无缥缈的冰神珠才能够救哥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