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令延听得有些烦躁，顺手想从兜里掏出烟盒，然后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又把手缩了回来。
“那是别人，不是我们，”盛令延说，“红不红这种事靠命，也需要运气，胡珺珈能成功，不代表方橙可以，更不代表这条路适合方橙。”
Silvia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这个上司，语气生硬的又问，“那你给我一个你拒绝的理由。”
盛令延说，“那个真人秀是一个生存冒险类的游戏，分为三站，第一站城市冒险，第二站海边冒险，第三站丛林冒险，我没有去估量三站走完的危险系数有多高，但我知道，以方橙那种倔起来几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一点谱都没有，到时候一定是不管遇到什么都往前冲，百分百受伤，所以这个节目不适合她。”
听起来是有道理，但是Silvia从盛令延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盛令延作为一个公司的掌门人，对手下的员工有所了解是正常的，但是连着她的性格脾气都了解的那么透彻，还分析出了各种利弊，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似乎已经跳脱出了上下级关系的范畴。
Silvia觉得，自己从盛令延的话中听到了两个字，“心疼”。
她顿了顿，问，“盛总对方橙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毕竟是盛世集团签下的第一个艺人，如果没有了解，我敢这么冒险吗？”
一个没有漏洞的回答。
Silvia当然不死心，想起了前几次看到方橙和盛令延在一起的状态，敏锐的觉得不对劲。
“盛总，你对方橙该不会……”Silvia的话戛然而止，停在了这里。
短暂的沉默后，Silvia的话拐了个弯，“难不成成立一个艺人经纪部，都是为了方橙一个人？”
她的确是很聪明啊，留有余地没有直接问出口，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样能看出端倪。
盛令延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我是一个商人，我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利益，对我无利的无用功，我不会花心思。”
同样高级的一个回答，好像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Silvia吸了口冷气，不想再卖关子了，严肃的说，“盛总，你有什么计划我管不住，但是我不得不说，当初我答应小荣过来带这个团队，看中的是盛世集团未来的发展潜力，我想小荣应该和你说过了，我要的是成功，我需要……”
话没说完，被盛令延打断，“我知道，我不会拦着你成功，但是不合时宜的事情，我同样不会松口。”
话说到如此地步，Silvia听得出来，这个盛令延是下定了决心，轻易不会改变了。
她叹了口气，“盛总，我希望你能把公事和私事分开，不要混为一谈。”
没有接她这个话题，盛令延抛出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胡珺珈是怎么红的吗？”
Silvia一下子没明白，“嗯？”
“胡珺珈是在第二站的时候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子，并且用专业的CPR给他做了急救，这些全程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一刀未剪的完整播出后，她被冠上了‘最美女演员’的称号，一夜之间无数营销号和媒体转发夸赞，这才被导演看到的，火爆之后她就退出了节目的录制，直接拍戏去了，所以如果要深究，胡珺珈的走红，和这个真人秀关系并不大。”
盛令延语气放缓，道出这个故事。
这是Silvia完全不知道的一面，她一下子也愣住了，“那……”
像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的话，盛令延又说，“暂且不去深究胡珺珈救人的这个举动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好的炒作，但她的确是因为这件事走红的，这是事实，你觉得方橙参加了这个节目，就能有同样的机会吗？难道我们也要去人为制造一场炒作？你愿意吗？或者说，你甘愿吗？”
直中Silvia的死穴。
她虽然在这个圈子那么多年，见过了太多虚伪，也见识了无数的炒作手段，但她本人是正直的，做不出那种令人不齿的龌龊事，即便是想捧红谁，也是在规则范围内。
就像是那天在车上她对方橙说的那番话。
“你想要追求真诚没有错，但是这个圈子偶尔需要藏起自己，你要学会和媒体打交道，也要接受一些曾经不愿意的事实。”
这就是最大的极限。
Silvia叹了口气，“好吧，既然盛总觉得不合适，那就算了，明天上班之后我联系那边的人推了。”
盛令延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过失败的打算。
“明天开会的时间改到下午四点，你也准备一下。”盛令延说。
“下午？为什么？”
“方橙在山城，出了点小问题，明天中午才能回去，下午四点开会不会耽误。”
“山城？”Silvia有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语气，“你们一起去的？”
这个问题可比刚刚那些拐弯抹角要直接多的。
同样的，盛令延也很直接，“是。”
他的私人行程没有义务要向Silvia汇报，但考虑到她对方橙很上心，是个负责任的经纪人，就还是决定实话实话。
Silvia一声长长地叹气，“盛总，我真的这些话你不爱听，但我还是得说，方橙现在的口碑并不算好，这段时间的几个活动好不容易拉回一些人气，现在如果再有任何的负面新闻出现……她的前途会难走。”
这话盛令延何尝不懂，他朝走廊上的窗户往下看了一眼，下边密密麻麻站着很多人。
不是医生，也不是看病的病人。
一辆辆采访车，一架架摄像机，一个个拿着话筒的人。
这是一群媒体。
盛令延眯了眯眼，收回目光，“下周我会去谈一个新的剧本，同样是一个很不错的导演的作品，等差不多之后，就交给你去跟，目前的方橙，还是以作品为主吧。”
“好。”Silvia沉沉的回答了一个字。
一阵沉默，但两人都没有挂断电话。
Silvia还有话想说，盛令延也知道她没说完。
“盛少，我多嘴再问最后一句，”Silvia舌头打了个结，“你……和方橙……”
盛令延笑笑，“你误会了，没有。”
轻描淡写，听不出任何情绪。
Silvia有那么一瞬间松了口气。
这个答案算是靠谱吗？Silvia也不知道。
如果是自欺欺人，那也就这样了吧。
挂了电话，盛令延再次打开了窗户，看着楼下这群要吃人的媒体，有那么一瞬间险些沉不住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