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这条小路,两人很快就到了阳井山脚下,这往前走去就是一家旅馆,花枚他们来的时候还在那儿住过。
这一路花枚也没有闹着要歇息,也许是山路实在险峻,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这时候太阳还挂在山尖,花枚领着赵言逍找到那家旅馆。
那位老板娘正抱着一个宝物坐在柜台,看到有人来,随即便隐藏了它。
老板娘还认得花枚,看见她进来,还笑着对她打了个招呼。
花枚叫了声:“老板娘,生意好吗?”
又转过头跟赵言逍解释:“我在这家店住过一次,和老板娘关系不错。”
赵言逍看看她,表示了解:“嗯,你跟谁都聊得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属性。”
花枚对他眯着眼笑了笑,拿着腔调:“那是,我又不像某些人,成天摆着个扑克脸。”
赵言逍确实不善交际,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是冷漠的表情,但是他觉得自己在花枚这小姑娘面前笑得已经很多了吧?
花枚是真的不觉得,在她眼里,赵言逍只是偶尔笑一声,笑得还很短暂,一点也不像她,随时都带着笑脸。
两人走到老板娘那边,老板娘苦着脸说:“好什么呀,您二位是今天唯一的客人。”
叹完气转头又笑起来,对花枚说:“不过你怎么没跟你那两位朋友一起啊,他们今天早上才走。”
花枚听到杨典他们的消息,不由和老板娘聊了几句:“今天早上走的?”
老板娘:“对啊,他们昨天在这儿住了一宿。”
花枚乍舌,瞅了赵言逍一眼,他们居然走那么快,还以为能赶上呢。
赵言逍倒是不惊讶,他早就料到了,站在一旁不说话,听花枚和老板娘聊天。
老板娘没听清花枚说什么,看见旁边站着的人,那模样简直上上乘,她给花枚眨眼,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旁边这位是谁啊?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有他?”
花枚看了一眼赵言逍,赵言逍没管他们,自己观察着这间客栈。
花枚对老板娘说:“在松花镇认识的。”
老板娘挑眉,虚了一眼,问:“那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花枚摇头道:“就是朋友啊。”
老板娘:“和之前那两一样?”
花枚点头。
老板娘咧着嘴角笑起来,眼睛都弯弯的,然而花枚被她看得却有点毛骨悚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果不其然,老板娘道:“那可不可以介绍给我?”
哈?介绍什么?花枚还在疑惑。
老板娘已经又看了赵言逍一眼,对花枚说道:“看看这身段,这相貌,打十个灯笼也找不着啊。”
花枚瞪大了眼睛瞧了老板娘一眼,好像明白她什么意思了……
老板娘又捅了她一手肘:“哎,花枚,你看咋俩关系这么好,帮姐姐把小相公娶回家怎么样?到时候成亲……”
老板娘还没说完,花枚突然甩开她的手臂,急切切地道:“不行!”
声音很洪亮,在这静寂的夜晚,静寂的客栈显得异常清晰,惹得独自发呆的赵言逍都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赵言逍问:“什么不行?”
老板娘被刚刚花枚的反应下了一跳。
她不理赵言逍,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不行啊姐姐,他……他有家室了。”
心虚地看了眼赵言逍,转过头继续胡编乱绉:“我俩这么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了被他那正房夫人欺负啊?”
赵言逍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总觉得在说他,但是他哪儿来的家室?还正房夫人?
老板娘盯着花枚看:“真的?”
花枚坚定地点点头:“对的,骗你我是小狗,而且那正房夫人据说泼辣得很,眼里容不得沙子。我实在不愿姐姐你去受苦。”
还好平常看了那么多戏曲,也不是没用的,这会儿说起胡话来,简直张口就来。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熟悉,赵言逍看她一眼。
老板娘将信未信地点头,又去看他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哎,真是可惜了。”
花枚刚骗了人,小心脏还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跟着点了点头:“是的是的。”
赵言逍被老板娘这一眼看得不太舒服,见花枚迟迟不说正事,便自己道:“可以给我们两个房间吗?”
花枚还在晃神,老板娘给他们指了二楼的房间,两个屋子挨着,就隔着一道墙壁,赵言逍把银子放在桌子上,叫上花枚走了。
花枚走在前面,上了楼,赵言逍才开始算账。
“有家室了?”
花枚脚下一顿,舔了舔嘴角。
“据说正房夫人很泼辣,眼里容不得沙子?”
花枚转过头,这要怎么跟他解释?苦恼……
赵言逍低下头,凑到她面前,呼吸喷洒在她头顶:“说的是我?”
花枚支支吾吾地:“不是,我这是为了你啊。”
赵言逍挑眉,看着她的眼睛:“继续编。”
花枚看他:“就是你。你不是不喜欢被女人喜欢吗?我就帮你打发了,毕竟朋友一场嘛,是不?”
越说越觉得对,连自己都信了,甚至还踮着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谢,这是应该的!”
赵言逍扯着嘴角,正想夸她真能编,花枚就看也不看他,闪身进了旁边的屋子,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站在原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旁边那间。
花枚关了门之后,才觉得不好意思。
捂着脸,蹲在地上,“到底为什么多说话啊!!!!”
第二天清晨,花枚和赵言逍随便吃了点饭,是老板娘做的,特别好吃,花枚吃完还不够,又往包里装了两个。
花枚:“姐姐,你做饭这么好吃,都想把你娶回家了。”
赵言逍喝完一碗粥,看了她一眼。
老板娘挥开她的手,又给她拿了两个烧饼:“我喜欢的是男人,想娶我先把自己变成男的吧。”
两人起身上路,老板娘出门来送他们,姐妹离别,不免要伤感一番的。
花枚握着老板娘的手:“姐姐,你有空就到清板镇来找我玩,我会想你的。”
老板娘拉着她看向赵言逍说:“这男人是真不错,什么时候成亲了记得请我喝喜酒啊!”
花枚忙解释:“啊?没有,我们不是的。”
老板娘揪了她一下:“你就别解释了,我在这多少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那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我?”
花枚红了脸,别扭地问:“姐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娘神秘地看着她说:“你看他那眼神,根本都和你看那两个朋友不一样。”
那两个朋友,是说杨典和张前。
花枚咕哝着:“有这么明显吗。”
老板娘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她脑门:“我看他也不是对你完全没意思的。”
花枚还想问,赵言逍已经朝这边看了好几眼,等得不耐烦了都。
老板娘推着花枚让她快走:“别说了,你俩快走吧,不然天黑还找不到住处。”
花枚只好道了别,过去和赵言逍一起走了。
走了一段路,赵言逍见花枚今天居然没有闹着要休息,还主动问她:“要停下来休息会儿吗?”
花枚摇头,心里想着事情,不想多说话。
刚刚老板娘说赵言逍不是对她完全没有意思的,那就是说他有可能也有那么点喜欢她?
抬头看他一眼,这人喜欢人是什么样的?
反正她是看不出来他到底喜不喜欢。
但是,连老板娘都看出来了自己的感情,他会不会早就知道了?
昨天在客栈楼上,总感觉他是故意凑得那么近跟她说话的?
脑子里一团迷雾,都没思考自己是不是一口气走了太远。
赵言逍见她一路都在出神,不由出言问道:“在想什么?”
花枚差点张口答想你,张到一半反应过来,忙改口:“想老板娘。”
赵言逍:“……”
“你就那么喜欢她?还真想娶她回家?”
花枚:“啊?”
赵言逍不再说话,埋头走自己的路,时不时放慢脚步等等她。
前方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赵言逍住了脚,花枚也察觉到不对。
这里很僻静,极少有人经过,为何那里会这么吵闹?
听见脚步声往这边来,赵言逍小声对花枚道:“先躲起来来。”
说完,拉着花枚躲进路旁的林子。
花枚看着赵言逍侧身站在一棵树后,注视着路上的情况。
没过多久,有三个人出现了,赵言逍看到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色衣服,套着一层盔甲。
那三人在路口站定,赵言逍视力很好,看清了他们的长相,其中有一个人他还认得,是“黑魔王”的手下黑十。
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花枚躲在石头后面,整个身子都被遮住了,她只能听到他们说话。
“人都齐了吗?”
“齐了,都在那里。”
“好,把东西准备好,待会儿把路口封了。再等一个时辰可以动手了。”
赵言逍听见他们的谈话皱了皱眉,然后看见另两人回去原处,黑十朝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
确定没有人之后,他才叫花枚出来。
花枚问他:“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赵言逍摇摇头:“应该是‘黑魔王’的手下,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花枚不怕“黑魔王”,但是她怕他看见赵言逍。
皱着眉问:“那我们怎么办?”
赵言逍以为她怕“黑魔王”:“先不用怕,他不在这里,来的都是手下。”
花枚松了口气,点点头:“那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吧。”
赵言逍也点头,“黑魔王”绝不可能做什么好事,最好还是先离开这里。
花枚走过来拉着他:“你不用怕,待会儿跟着我就行。”
赵言逍闻言笑了,原来她是在担心他。
任由她拉着,两人沿着那条路走出,没走多远,就看见几个穿着黑衣和盔甲的人在那里站着,没有刚才那两人,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几个黑衣人看见他们,便过去拦住了:“你们是谁?”
经历了几次大场面,花枚已经临危不惧了,对那人拱了拱手,笑着说:“哥哥好,我二人早晨出门去做生意,这会儿才往家里赶,准备回去。哥哥在这里做什么?”
赵言逍本想上前与那黑衣人周旋,不料花枚先他一步,见她应对地也很好,便不再言。
那黑衣人看了看他们,问道:“你家住何方?”
又是这句!上次“黑魔王”也是问了她这句,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好像是杨典说的,想来好玩,便对他道:“小女子家住江南,家里有两位哥哥。”
又指了指赵言逍说:“这是大哥给我为我选的夫婿,要带回去成亲的。”
这一番话实在编的好,完全呼应了之前对“黑魔王”说的,花枚不禁对自己点个赞。
赵言逍见她面对这黑衣人也不正经,又开始胡说八道,心里想笑,又对黑衣人拱了拱手道:“我二人还得赶路,不知大人可否让我二人过去,出去后绝不说一句。”
那位黑衣人本也不想为难他们,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得了他的保证,看了一眼其它几个黑衣人,他们都让他赶紧解决。
便让开了身子,让他二人赶紧走。
赵言逍对他道了一句谢,就拉着花枚走了,表现得完全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沉默着走了很远,确定这附近再也没有黑魔王的人了,两人才停下来。
花枚担忧地说:“我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他们似乎怕我们发现什么。”
赵言逍摇头,黑魔王到底为什么派黑十到这个村子里来?
注意到这一路来他们似乎也没碰见什么人,这路也不算是偏僻,这时候晚了,该是有许多回家的人,为何不见人?
想着花枚先前来过,便问:“这地方可有村子?”
花枚点头:“我们刚刚过的那一段路就有好几户人家。”
说完突然反应过来!
“是哪儿?”
花枚惊恐地道:“就刚刚我们被拦住的地方。”
刚刚黑十说“人都齐了”,不是指手下,而是村民!
赵言逍拉着花枚赶紧跑,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破声。
两人也没敢回头看,只顾着跑了很久才停下来。
转回头时,浓烟四起,刚刚他们来的那一条路燃烧起了大火。
两人安静地看着那火越燃越凶,隔了这么远,似乎还能听见人的求救声,可是他们只有两人,去了也只有送死。
心中无限悲凉,眼泪落满了脸颊。
赵言逍也红了眼,连声音都嘶哑起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