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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理当送心上人的钗竟插入她的云鬓,她可以这样理解吗:梓台的心上人其实就是她宋越婠?
“梓台……”
宋越婠正欲开口问清楚,梓台却突然侧耳道:“有人来了!”
说罢,他纵身一跃,立即消失不见。
是宋启,此刻他打着火把戒备地出现在宋越婠的院落,想来是方才的动静被他听到了。
宋越婠朝宋启摆了摆手,“回去睡吧阿启,今夜之事不要和任何人讲起。”
宋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他一个哑巴,有什么好讲的。
卧在塌上,宋越婠不禁思考,如果宋启没有突然出现,她便大胆问了,若她问了,梓台到底肯不肯说实话?
……
第二日宋越婠下了朝,竟遇到了多日不见的江之深。他脸色苍白,披着一件褐色大麾,越发显得那张冠绝京城的脸出尘脱俗。
“江侍郎,你不是告假了?难道是痊愈了?真是太好了。下官多次上门拜访,府上都说你需要静养,今日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心甚慰。”
看着宋越婠不加掩饰的欢喜,江之深心中有愧,她待他确实坦荡。而自己却要把她骗到明日斋面临未知的伤害,他如何办得到?
“宋郎中,劳你费心了。”
“江侍郎你是在等我吗?”想到婚嫁改制一事实施得极不顺利,她正好也想同他商议商议,“下官正巧有事相商。”
江之深点点头,“那便去我府上详谈吧?”
宋御史在几丈外抿嘴偷笑,用老丈人看新女婿的神情瞧得江之深毛骨悚然。宋越婠也注意到了,结合近来父亲提到江侍郎时那暧昧的口吻,看来她和他被绯闻了。
“还是去茶楼吧!下官毕竟是女子之身,出入鼎国公府总归不方便,恐污了侍郎大人名誉。”
江之深红了脸,“倒是我想得不周到……”
“侍郎大人,茶点已经备好,还请大人速速前往明日斋,过时便走味儿了。”
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突然出现,江之深蓦地沉了脸。
是太师府的下人。纪仙瑶竟逼他至此!
宋越婠纳闷,难道江之深早打算请她在明日斋?怎么后面又说去江府?想到江之深连日来对她的有意躲避和今日主动找上门……难道他对她有意思?
都怪她生得太美太迷人!
“不知宋郎中可吃得惯明日斋?”江之深突然改变主意了,他就带宋越婠会一会纪仙瑶,今日说清楚,从此好不再为她利用。
闻言,宋越婠嬉笑道:“下官真是恨不得住在明日斋。”
明日斋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楼。
虽然店铺不大,但地理位置奇佳,贯通全京。无论去往哪个方向,几乎都要路过明日斋。楼里的茶水点心也是精心挑选,吃过的人无一不竖指赞叹。
待走进此间厢房,宋越婠才发现江之深其实还约有别人?宋越婠忖了忖,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纪小姐,别来无恙!”
宋越婠并未露出不悦,反而主动向纪仙瑶打起了招呼,她的淡定和从容让江之深为之一振。
“宋郎中。”纪仙瑶施了一礼,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桌上还有一位,宋越婠见过他他却不认得她。几人落座后,江之深向宋越婠引荐:“宋郎中,这位是宗正……”
“宗正王世子辛儒来。”
“宋郎中认得本世子?”
辛儒来这厮总是高人一等的模样,凭借着高贵出生的优越感,睥睨众生。宋越婠十分瞧不上他这没本事还沾沾自喜的二世祖丑相,不过就是个被惯坏了的熊孩子。
“怎么不认得!”宋越婠露出“崇拜”眼神,“三年前京城蹴鞠大赛射进已方鞠门的是你吧?好眼力啊世子爷。”
她可没忘记上次辛儒来在背后是怎么骂她爹马屁精的!
“你!”这宋越婠当真来者不善。
“好了,大家也都饿了,先用膳吧。”江之深和事老似的打断辛儒来的怒气,“来人,传膳。”
此时正好是午膳时分,宋越婠也确实饿了。
她边吃边聊,完全没有名门淑女该有的模样。辛儒来看着她这大快朵颐的乡野莽夫相,难忍嗤之以鼻:怪不得纪仙瑶邀他至此,“好心”告诉他这宋越婠妄想嫁入鼎国公。
辛儒来是万万不能容忍这种粗鄙女子嫁给江之深的!
“对了,江侍郎你可知落实改制一事为何频频受阻?分明众望所归,自由唾手可得,却没有人愿意按照新制婚嫁,下官真是百思不解。”
“新制入世,百姓惶恐不知其真其假,还需有人以身试法才是。”江之深饮了一口茶水,“且这试法的人还要有一定影响力才行。”
“那大人心中可有人选?”
江之深摇了摇头,“此事还需等待时机。”
这样啊,宋越婠奄奄的,有些小失落。
宋、江二人旁若无人地交谈,无疑是向另外两人传达一个讯息。
辛儒来:他们的交情看来已经超越了上下属,江之深竟给宋越婠夹菜?
纪仙瑶抿唇低笑:如此更好,接下来的计划才能更有说服力。
江之深:纪仙瑶看到了吧?我与宋郎中情义匪浅,那些陷害她设计她的事我是断不会帮忙的。
谈完了正事,辛儒来总算能插上话,“我说你二人放着好好的传统不遵,非要婚嫁改制,这不是跟陛下过不去吗?”
纪仙瑶点点头,“且自古以来男婚女嫁便是遵从家长之意,若只图个人幸福而枉顾家族利益,仙瑶虽不才,也知道这是不孝。”
宋越婠睨了纪仙瑶一眼,心里怪怪的。今日这桌鸿门宴绝不是巧合,指不定就是这位纪小姐安排的,她分明瞧不上自己,却主动放下身份陪吃陪聊。
纪仙瑶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纪小姐,恕我直言。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愚孝,那天底下的男女皆不过是家族联姻和传宗接代的工具了。人活着,若连喜怒哀乐都要忍着,每日伪装自己,那跟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宋郎中舌灿莲花,仙瑶早已见识,但千年传统岂是你一己之力尽可打破?宋郎中未免自视过高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今日没有我做这第一人,自然永远打不破僵化的局,可我既已开头,便绝不回头。”
纪仙瑶面色难看,“仙瑶忽然有些不舒服,世子可否送我回府?”
辛儒来不疑有他,今日虽是他受邀,却是他将纪仙瑶接来明日斋的,送佛送到西也理所应当。
纪仙瑶和辛儒来出了厢房后,一个小厮捧着一支香炉走了进去,纪仙瑶嘴角上扬,笑意悠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