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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儒来蓦地落泪,痛极了似的拍打着棺木,嘴里直嚷嚷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真相近在眼前,他却一直不肯相信。
秦科见到辛世子如此情深义重,不免有些感慨:其实帝王家依旧是有情有义的,只是有些人被权势迷了眼,而有些人却能赤如稚子。
眼看着就要有小厮上前搀扶辛儒来,秦科顺势合上棺木……那小厮只隐约看到一个苍白的侧脸,不过也够他认出来了。
的确是太子辛佚傥!
伤心欲绝的辛儒来也被扶进营帐休息了,如今使团里没有了心智冷静的“管事者”,秦科只好暂代使者职责。
“使团众人听着,回京路上严禁谈论殿下与宋副使的事情,这几日也不许任何人祭拜。总之,你们要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安安静静守口如瓶地给我回到皇宫复命,知道吗?”
众人垂泪道:“是!”
“不许哭!”秦科呵斥道:“你们是嫌动静不够大吗?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准哭丧!”
“秦科你好大的官威!”
就在此时,仲泰安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刚刚醒来就听到殿下已经薨逝的消息。他一路走来不安恐惧,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这一切不是掌握在殿下手中吗?到底是哪一步出了纰漏,殿下怎么会忽然就……
他不相信,他定要亲自见见殿下。
看到仲泰安,秦科神色未变,只是心里突然想到一件事……仲泰安对殿下的计划究竟能够“猜”到哪一步?
“殿下!属下来晚了!”仲泰安忽然跪地,郑重又沉痛地叩首,“是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殿下安危!属下该死!属下这就追随殿下而去……”
说罢,仲泰安拔出宝剑就要自刎。
见状,秦科剑尖一挑,飞快地击落了仲泰安的利刃。仲泰安愤恨地瞪着秦科,目露厌恶。
“秦统领不仅要禁止大伙儿哀痛,竟还要阻止我以死谢罪吗?”
仲泰安这桀骜不驯的臭脾气,秦科也不是认识他一天两天了。他冷笑一声,反其道而行之曰:“你想以死谢罪?没那么容易!”
“断崖上若不是你能力不足害得殿下中毒箭,殿下又怎么会……宋副使也不会跟着……”
仲泰安动了动嘴,竟无从辩驳。
“总之,如今局势未定,殿下大仇未报,你就想死了一了百了,仲泰安你休想!”
“你这条命是殿下给的,在为殿下报仇雪恨之前你没有资格赴死!”
秦科将宝剑扔到仲泰安跟前,“你若还算是一个忠君爱国的男子汉,就给我好好守着殿下的皇棺!任何人不得叨扰殿下安宁,否则杀无赦!”
“……是。”
仲泰安总算静下来,沉默地伫到“殿下”身旁,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如一尊石像。
使团里,有个小厮看尽了这一切,心头确信无疑:辛佚傥肯定死了!
江之深肝肠寸断,辛儒来悲痛欲绝,就连仲泰安都几乎以死谢罪,秦科还差点跟仲泰安打起来,整个使团乱糟糟的,分明是失去了主心骨……
看来英明无比的太子殿下和未来太子妃娘娘确实往阴间双宿双栖去了。真是天助我主!待入了夜,便可以偷偷给主上传喜讯了。
入夜后,使团营帐寂静无声。
辛儒来在帐篷里边哭边醉,呜咽声不时传出……让素日里以为辛世子没心没肺的下人们刮目相看。
而江之深挥退了所有人,就连那个死赖着不肯离开的常香香也被他命人轰了出去。他知道不明真相的众人是怕他自寻短见,可这会儿他手心里捏烂了的纸笺很有可能就是他的救心丸。
月色暗淡无光,江之深只能就着微微烛火,徐徐展开了纸卷。
他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上面究竟写了什么?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或许就在这一念之间了。
良久,江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惊肉跳地看了过去。
“见字如晤,无恙勿忧!”
只有短短八个字,却让江之深骤如获得新生。
身为礼部尚书,江之深对礼部侍郎的字迹再熟悉不过了。宋越婠的字大气磅礴、气韵流畅,虽然可以被模仿,但她有一个特殊的习惯。
便是她每写完一句话,总会忍不住画上一个小小的圆圈。江之深曾问她有何深意,宋越婠说那是“结束”的意思。
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江之深无比雀跃,他笑中带泪地抚摸着这八个字,默默对自己说:他对她的执着也可以结束了。
……
纪庶最近很不安。
自打访姜使团离开了盛京,他便一直打听着使团的动静。若不是纪仙瑶又下了刺杀令被他知道,他还不晓得要找什么理由说服自己去找宋越婠。
他很想她!
虽然纪庶深知这一世他跟宋越婠不可能的,但他向来要的也不多,能像宋启那样护她周全,他便已心满意足了。
说起来最近朝堂局势波谲云诡,永顺帝终日无精打采,宋御史也是唉声叹气。每日早朝都有许多官员称病不来,即便后知后觉如纪庶,也瞧出了局势的变更。
谁能想得到,访姜使团离开时明明是江之深和宋越婠带队,到了姜国却有信使来报太子也在其中。怪不得许久不见辛佚傥早朝了,原来是跟着去访姜了。
只是递交国书这种区区小事,用得着一国储君亲自出马吗?辛佚傥如此神秘地跟着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若非使团在折返的路上遭遇黑衣人袭击,还真让人想不到永顺帝竟也默许了太子行事如此“不稳重”。
东宫出使异国,真是大玺建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先例!也难怪近日朝廷里人心惶惶了。
更可疑的是使团一行人已经在老纪山附近逗留了好几日,怎么还不回京复命?信使不是说贼人刺杀失利了吗?太子一行人还能被什么事耽搁?
“柳非狄”称病请假,用纪庶的面目去寻宋越婠了。一路上,凡是疑似太师府派来的杀手全被他一一狙击了。若不能亲自把宋越婠寻回来,他根本无心做任何事。
两日不到,纪庶已经赶到了老纪山,使团扎营的具体位置很显眼,他很快就找到了。
使团里戒备森严,想必是之前遇刺一事引起的警戒。只是纪庶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整个使团看起来死气沉沉的?
甚至没有一丝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