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给了她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却夺走了她的美丽,也夺走了她的光明,可是她不曾失落,也不曾怨恨上天的不公。这样的人,无论是谁见到都会喜欢她,无论谁了解了她,也会喜欢她,她每一天喜欢坐在树林之中,专心的听树叶从树枝之上落下的声音,她常说树叶落下,每一片都能够发出独一无二的声音。清风吹过树林,也会发出独一无二的声音,溪水奔流在山涧之间,也会发出独一无二的声音,所以声音就是她的光明。听到了这句话,铁海棠知道,她为何能够弹出那样美妙的琴音,也只有她能够弹得出这样美妙的琴音。琴音似是高山流水,与天地呼应,与清风接壤,小屋之前,一袭轻纱长衣,端坐在那里抚琴,她的琴音与往常一样,都是如此好听。她的手指拨弄琴弦,就像是剑客拿着剑,画家拿着笔一样,呈现了一种自然之态,也许就是自然,她才会如此美妙。
“好听吗?”声音很轻柔,与她的琴音一样,显得无比令人动容。
“弹琴之人的琴,当然是很好听的。”声音粗重几分,墨色的长衫将他衬托的无比潇洒,可是手中的酒坛,却不曾展现出他的一丝潇洒之意,反倒是眼眸之中多出了几分阴郁。
“什么是弹琴之人?”琴音不懂说道。
“弹琴之人自是会弹琴的人,就像是喝酒之人,会喝酒一样,这岂非是最简单的道理。”铁海棠淡淡说道。
“所以我是弹琴之人,而你就是一个喝酒之人?”琴音的嘴角之下,出现了一抹笑容,虽然她很丑,可是她的笑容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就像是黄昏之时,夕阳之下的一抹余晖,令人无限遐想。
“你是弹琴之人,可是我不是,因为我不仅仅喝酒,还做一件事情。”铁海棠的眼眸之中出现了一抹冷肃说道。
“杀人。”琴音淡淡说道。
“没错,杀人,而且是很多很多的人。”铁海棠郑重的说道。
“你不是说过,江湖就是一个打打杀杀的世界,如果在这个世界之中,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来杀你。”琴音道。
“是啊,所以江湖的人总是无比自私,他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杀人,有些人为了名,有些人为了利,他们总是能够为自己想到完美的借口,可是却不曾想过一件事情,杀人这件事情是对的吗?”铁海棠说道。
“若杀的是恶人,自是对的。”琴音说道。
“是对的,真的吗?可是对方不是恶人呢?”铁海棠道。
“你又要去杀人了?”琴音的眉宇一皱,她很清楚,他的每一次惆怅,都是为了一件事情烦恼,就是杀人,也只有在杀人之前,他才会来到这里,听上一曲安静舒适的琴音,似乎就是用琴音洗涤自己身上的血腥。可是听过了琴音之后呢?他又要去杀人,血腥周而复始,何曾真的洗涤干净,身在江湖本就是处在了血海之中,想要干净抽身,岂非是异想天开,他不再说话了,因为他不想在琴音面前说杀人的事情。她不是江湖人,对她说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不好,所以他不会说,只是喝着酒,一碗一碗的喝着,就像是水,他不会醉,因为他从来没有醉过,有时候他很羡慕那些酒鬼。就算酒醉了,只是一时之事,可是能够在一时之间,忘记世上所有的烦恼跟杀戮,那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可偏偏他就是怎么也喝不醉。
“小姐跟我们回去吧。”腰悬佩刀的七八道身影已经围住了谢冰雨跟小二,为首之人一脸冷肃,似是不会跟她商量一般,就要强行将她们带回去,山间小路极为陡峭,葱郁树木在呼啸狂风之中簌簌作响,远处一块石头凸出山崖,似是随时会掉落下去,绝不会有人想要坐上那块石头之上。虽然那块石头很大,但是有九分尽在悬空之中,只有一分似是镶嵌在了山崖之上,而山崖之下,倒不是深不见底,但也是很高。深深的山崖底下能够看见一条泛白的浪花,蜿蜒崎岖的流转着,那不是一条大河,所以人只要从这里掉下去,必定是必死无疑。这块石头绝对是这条路上的一道风景,可是常人绝对不敢坐上去歇息,但是他似乎不是常人,紧束的长发有条不紊,不见一丝凌乱,就算是风吹在了他的长发之上,也吹不乱一丝,白袍束衣,胸前似是用水墨画上了一座座高山美图,显得极为优雅,而他也是剑眉星目,只是长了胡须,这是美中不足之处,因为长了胡须,所以令他有些变老,可是他也绝不是年轻人物了,因为他已经四十有五了,身边安静的躺着一柄剑,就那样横放在了石头之上,自己的身边,而他则是盘腿而坐,看着对面呼啸的山林,被狂风吹起,似是浪花一般层层腾涌的葱郁树林。
“大侠,救命啊,我们二人,要去江南,途经此处,没想到遇上了山贼,大侠器宇轩昂,定是武林高人,望救我主仆之命,定当厚报。”谢冰雨眼眸一转,看到了坐在了几丈开外的白袍身影,顿时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怨跪地,大声控诉着,每一句话都传入了那个白袍剑客的耳中,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嘴角轻微一笑,无奈的缓缓摇头,放在了膝盖之上的手,缓缓一转,剑指凝聚,锵的一声,旁边长剑出鞘,竟是破空而去。咻的一声,长剑破空而来,在空中舞动如花,直至空中落下,插在了地上,一股劲气从剑身之上散发,砰砰砰,竟是将那几个人的身躯都震退了几步,此时所有人都傻眼了,不仅仅是那些腰悬佩刀的精骑军士,还有谢冰雨,御空出剑,如此凌厉的劲气,竟是把握的分毫不差,此间路间狭窄,若是多了一分,就会将他们震落山崖,此等手段可谓是惊世骇俗。此时众人望着端坐在了石头之上的那人,就像是看着一个神仙一般,那些军士,哪里想的了那么多,此时只能狼狈而逃,而谢冰雨则是一脸深深敬畏的走向了男子。
“大侠神功盖世,不知尊姓大名?”谢冰雨一脸正色,拱手躬身,极为虔诚的说道,此时小二也是一脸敬畏的跟在了她的身后,她也着实没有想到,江湖之中竟是有这样的人物,而白袍男子,却是不曾说什么,伸手简单一招,那柄剑从地上飞回,落在了身边的剑鞘之中,仿佛从来都不曾出鞘过一般。
“那几个大汉,腰悬佩刀,整齐如一,身上杀伐之气极重,此等人物江湖绝不会有,反倒是征战沙场之人才会拥有的,他们可不是什么山贼,而且对你二人甚至敬畏,想必是要请你们回去的。”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只是他的笑容,谢冰雨有些看不懂。
“大侠神目如电,小生佩服。”谢冰雨心中震撼不已,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一下他们,竟是已经看出来这么多的细节,江湖之人果然都是深不可测的人物。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帮了你,不是因为相信了你的话,而是因为你不想回去,而我也不是随意被人蒙骗之人。”男子的笑容缓缓消失,脸庞之上变成了几分冷肃之色。
“多谢大侠的教诲。”谢冰雨道。
“大侠?你看我像是一个大侠吗?”男子听到了谢冰雨的称呼,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也不是自嘲,仿佛对于这个大侠称呼有着些许的不喜,谢冰雨感受到了他笑容之中的那种意思。只是什么样的人,会不喜欢别人称他为大侠,那就是坏人,可是这个人一派正气之风,面容虽是冷峻,倒也是有着几分和善的,看不出来他为何不喜欢大侠称呼。
“那我叫你大哥吧。”谢冰雨眼珠一转,一脸笑容的说道。
“大哥?”男子则是一愣,瞧着这个女子的年纪,年不过二十左右,被这样的人称之为大哥,着实有些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谢冰雨不解说道。
“我已经四十五岁了,你叫我大哥,岂非不妥?”男子笑道。
“四,四十五岁?想不到你已经这么老了,可是从你的脸上几乎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你最多三十呢。”谢冰雨一脸笑容的说道,她这话不是奉承眼前的这个男子,而是她觉得这个人就真的是三十,甚至还不到三十。
“无妨,也许是久住深山,老的慢一些罢了。”男子缓缓拂了一下衣袖说道。
“久住深山?看来大哥来自宗门大派。”谢冰雨一脸崇拜的说道。
“那小姑娘猜一下,我来自哪里?”虽然谢冰雨一身的男装,似他这等江湖人物,眼力何等尖锐,岂会看不出谢冰雨乃是女扮男装,纵然谢冰雨装的很像,可是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只不过她女装被男子戳破,谢冰雨也不曾诧异,因为男子的本事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御空出剑,劲气如风,此等手段需要极深的内功支持。这个男子的内功已然登峰造极,普天之下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他称自己久居深山,自是宗派子弟,可是天下能够出现此等高手的宗派可就不多了。
“难道大哥来自青云?”谢冰雨一脸期待的说道,佛门少林,道门青云,佛门历史悠久,可是也不及道门更久,道门乃是中土大道,佛门不曾传入中土之时,道门便已经存在。且看道门与世无争,似是神仙人物,但是道门之中高手如云,连佛门都极为忌惮道门,道门的玄功心法,为天下之最,这一点普天之下无人能及,天下道士虽多,可是能够在青云学道之人,少之又少,能够从青云走出之人,无不是天下顶尖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