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行寅急道:“罢了罢了,让他停手......”
太平缸内蛇数渐少,俱被驱出缸外,倏忽一抹黄光乍现,手镯现于蛇身相绕隙缝之间,机不可失,毋恤飞身而至,圆月弯刀撩过,刀尖将镯子挑起,纵身跃出缸外。
“好!”晋公笑道:“赵卿,让他来,寡人有赏!”
赵秧悬心落地道:“快来拜见主公!”
毋恤稳住心神向晋公施礼道:“主......主公......若无事毋恤便退下了。”
“那不行,寡人要赏你......”晋公微笑道。
“赏赐我便不要了。”毋恤道。
“为何?”晋公问。
“我......毁掉了长衫......当罚。”毋恤低头道。
“哼,你倒是心中有数,那你说,当如何处罚与你?”晋公问。
“可......罚我多出些力,将此地清理干净,那些死蛇血污等,看了着实恶心。”毋恤道。
姑布子卿笑看董安于,压低嗓音道:“董兄教导有方,这孩子不但功夫好,还会说话。”
董安于尴尬道:“多干些活而已,亦非坏事。”
姑布子卿道:“满地死蛇连皮带肉可值不少银钱。”
董安于道:“还不止于此!蛇胆泡制后便是一味清肝沥火明目的奇药,对于习武之人有莫大好处,若是毋恤服下,目力必定突飞猛进,飞镖的准头自然更加精进。”
“原来如此!”姑布子卿恍然道。
晋公看向赵秧道:“哦?却也合情合理。”,他又转而问众卿:“你们说呢?”
中行寅心道‘小子好狠!俱是稀罕蛇种,便是死了也价值不菲。’
“不过几条软骨畜生,有什么稀奇!不如连活的一并让毋恤清理掉!”魏侈插口道。
“咳咳咳”中行寅憋屈道:“活蛇定不可再伤!”
晋公对毋恤道“即刻清理,不得有误!”
“喏”毋恤垂首道,遂抿紧嘴生怕乐出声来,那一地死蛇在他眼里已变成一块块蛇肉,一颗颗蛇胆,一张张蛇皮,一堆堆尖足布......。
他即刻跑向太平缸,申佳和鱼鼓也上前帮忙,中行文鸳甩脱中行峡善到得毋恤身前,螓首仰望道:“方才在缸内可有被蛇伤到?”
毋恤瞥一眼手臂几处红伤,便道:“不妨,皮糙肉厚它们咬不动。”
“亦不可大意!”中行文鸳不知何时备了些药粉,此刻取出,美目示意毋恤将臂伸出,将药粉敷于伤处,不匀处用指尖细细抚平,使绷带缠了,方道:“若三日内红肿未消便告诉我,需换些药疗治。”
软语切切,使毋恤不知为何先是头皮酥麻,继而舒适蔓延周身,不由应道:“哦”
中行文鸳见他呆萌,微笑道:“你好厉害!”
毋恤道:“你也是”
“嗯?我么?”中行文鸳疑惑问道。
毋恤立时醒悟,自是有些尴尬道:“确实不痛了”。
中行文鸳娥眉舒展道:“你娘和鱼鼓都担心于你,自己要小心。”
“嗯!”毋恤忽觉心底莫名涌起暖流,忽道:“想起来了,有件事需快些做!”遂向中行文鸳抱拳答谢后,疾步而去。
赵秧早已吩咐赵清河等帮忙清理,毋恤紧盯着一地死蛇,仿若生怕别人偷走一根‘蛇毛’,偶尔将半死不活之蛇碾死,然后俱入‘库’中,穷日子过的久,自然要谨慎些!
中行寅眼见毋恤直往所剩无几的活蛇身上瞅,趁人不备便捏死几条扔进死蛇堆里,实是不忍,对赵秧苦笑道:“赵兄,可否约束些你家孩儿?”
赵秧立时点头称是,遂对毋恤道:“挑几条鲜活的拿到后厨,为主公煲蛇汤,托中行兄的福,今日便摆一桌蛇宴。”
中行寅心如刀绞,见晋公并未言声,眼睁睁十余条大蛇手拉肩扛运向后厨......。
姑布子卿捋胡须心道‘人说父子同心,可是一点也不假,怎的脾气秉性如此相似。’
魏侈忽对赵秧道:“赵兄,大恩不言谢!”
赵秧疑惑道:“魏贤弟何须如此多礼?”
“你家幺儿的确厚道!”魏侈道:“这不,给我送来许多上好蛇胆,且附以熬制之法,想必魏驹服用后,身中蛇毒便不会有大碍了。”
赵秧将目光投向远处毋恤道:“此心......可嘉。”
文悦远远望向忙碌的毋恤,心道‘今日彩头竟被贱种抢的干净!’
盏茶功夫,场地便收拾利落,太平缸也撤下,晋公道:“方才斗蛇让寡人真是开怀!”他举杯与众卿饮罢又道:“那便再按照中行寅的说法,测试‘命大’?若是寡人年少,也忍不住上去叱咤风云一番!”众卿听得俱都笑了。
中行寅心中不快道:“未通过‘胆大’这关的,便不必参与‘命大’测试了,故测试者只有四人,中行峡善、智瑶、赵申佳、赵毋恤。”他心道‘好在中行峡善也在测试‘命大’之列,若是顺利通过,便能拜姑布子卿为师,那时,所有劣势俱转为优势。
“还有我!”魏驹突然开口道。
“对!我儿也过了胆大这关,为何不能参与?”魏侈怒道。
赵秧笑道:“没错,魏驹是通过测试了的,且确实胆大之极!”
“那好!便是五人!”中行寅冷笑道,心说‘你们以为我这三头蛇是好对付的?’想到此又补充道:“既是测命大,便只能生死由命了,切勿勉强!否则生死之变,俱与我中行寅无关,确因三头蛇的幻术连我也无法掌控。”
智砾闻言皱起眉头,心道‘还是莫让智瑶参与为好,若是出些纰漏......。’
“中行大人可否将那三头蛇的厉害再与我等说一遍?”智瑶道。
“有何不可”中行寅道:“三头蛇口鼻之中喷出之毒甚烈,能使人生出幻像,俱是日常所恋七情六欲之执念、魔念,寻常人靠近二十丈便会乱了心智;近得十丈便魔念丛生露出本性;近得五丈便会毒气攻心,此后需调理三月才可恢复神智;若是近得一丈之内,又非命大之人,轻则疯癫不治,重则性命不保;故要量力而为,不强求便无危险。”
木笼外遮盖的黑色麻布终于揭开;众人期待的神色在三头蛇亮相的瞬间俱都变为吃惊继而恐惧,议论声此起彼伏。“这......这是蛇么?分明是蛟!”“暗金黑花蛇身却长出三个巨大头颅,且一个赛过一个的凶狠!”“别看它的眼睛,我看了一眼便觉头晕目眩!”“看那暗金色鳞甲,此物若是腾空而起便是恶蛟!”“此物真为蛟?不然怎会头生双角?世所罕见!”“六双眼睛三个脑袋,想的都一样么?会不会各想各的?”“好家伙!这身长已近五丈了吧,竖起来恐比晋公的宫殿还高!”
三头蛇在木笼中盘圈身躯仰首傲立,只见它腰身雄伟如壮年男子,眼神四顾冷傲阴森夺人心魄,三只头颅各生脖颈扭转自如,居中蛇首生出鹿角嘶鸣不止,口器如鳄两尺有余獠牙密布,一身金鳞菱角闪烁夺人二目。
“各位,还是我先来。”中行峡善向其余四人道。他每日在府中都要与这三头蛇盘桓多时,故是心中毫无惧意,款步向三头蛇走去。二十丈、十五丈、十丈......许是今日闻了太多蛇类血腥之气,三头蛇对中行峡善并未像平日那般‘和气’,待中行峡善行至距木笼七八丈时,那三头蛇中间蛇首忽的张开大嘴伸出鲜红的舌头仰天嘶鸣,其声若金石相擦刺人耳膜,左右两个头颅便噗的各吐出一团灰色浓雾,却眨眼间消散无影无踪;只听那中行寅忙大喝道:“峡善速回!”并立刻命人前去阻止中行峡善。
中行峡善原本胸有成竹,平日里他待此蛇不薄,曾以活人饲之,此为私密之事,当不被外人所知,他为人天性凉薄,又食色成性,通常是将身边侍女玩腻,便用来饲蛇,那三头蛇因此也不冒犯于他,从未向他喷过毒气;但今日不同,三头蛇虽未亲眼看到蛇类被屠,但‘臣民’惨叫声声入耳,窝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能让中行峡善行至七丈之地已是给足了‘蛇面’,此刻见他还要近前,竟无分皂白立时喷出毒雾。
中行峡善只当是平日与三头蛇厮混并无防范,当即被毒雾侵入耳鼻,幻觉顿生,中行寅的呼唤之声,却变成了那些臣服在他身下侍女们缠绵悱恻的靡靡之音,心中所慕的香艳**的画面旋即眩映在目前,忽而是赵鸾裸露玉肩在向他勾动手指,下一刻便成了鱼鼓向他投怀送抱,稍后竟是文鸳衣带半宽举起酒樽......中行峡善“嘿嘿”笑着宽衣解带,口中如醉酒似得语无伦次道:“我这就来......你问我爹?.”
众人听闻都是一愣,遂看向中行寅,魏侈站在中行寅身后一本正经道:“颇为复杂!”
中行寅一张老脸气的如猪肝一般,他对自家仆从怒道:“还不把他拉回来!”
“家主,拉不回来!你看呐!”中行寅仔细望去,那些去阻止中行峡善的仆从在距木笼十丈已是呆傻杵立,仆从又道:“今日便是堵住口鼻,也扛不住那毒性炽烈!”
此刻中行峡善已是**了身体,道:“你要听话......不然......拿你喂了金鳞将军......赵午......你混蛋......送我爹女人......却没我的份......”
赵午浑身一哆嗦,忙惊惧的望向赵秧,赵秧却是饶有兴致的瞥了他一眼又继续看中行峡善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