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瑶是智家嫡系血脉,少年聪慧、神勇、早熟,未来有着执掌智家大权的可能,虽然他的叔父,即静轩的父亲智果极力反对他继承智氏家业,但智瑶的爷爷智砾是当今晋国的正卿中军将,智瑶的父亲智申是未来智家之家主,若智砾和智申坚持,将来智瑶定会成为智氏一门的掌舵人。
“涂拔,此人万不可留,寻机会......”智瑶在涂拔耳边低声道。他生性果敢,心机颇深,此刻既然动了杀心,便会即刻实施,绝不拖泥带水。
“你不过仆役,竟胆敢与智瑶少爷争夺此狼。”涂拔手指毋恤道。
毋恤血灌瞳仁直视涂拔道:“我敢做之事你未必敢。”
“赵鸾,他竟能说出这等话来?”文鸳急对赵鸾道:“他只是你们家的杂役?你们真的当他是小杂种?”
“别动,别说话!”赵鸾甩臂道:“我也看不懂了......看不懂了......”
清扬和血煞盯紧了棕狼,此前这头狼已与他们二人鏖战多时,借涂拔与毋恤僵持的光景,血煞对清扬道:“你稍事休息,待我将此狼擒来。”
“无妨,我定亲自制服它。”清扬道。
血煞眉头紧皱忽然道:“少爷勇力不如在下,若一味与狼对战,在下只能奋力护卫,而无暇擒狼。”血煞也是实在忍耐不住,清扬一心要在父亲面前露脸,便舍命攻击此狼,但他的勇力实在是太一般,攻击之中破绽百出,那中山狼生性狡猾,岂会放过这些破绽,便专门以此来威胁清扬,倒是亏了血煞,左挡右支,护得清扬周全。但如此一来,清扬虽越练越兴奋,血煞却是越打越憋屈;此刻血煞便忍无可忍,直言相告于清扬。
清扬闻听,脸上一时红白相间,他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然手擎大戟看起来洒脱超然,起先也博得了场外小姐们的赞赏,但他力不能捉鸡,招招式式摆造型罢了;清扬面露囧色,心说‘血煞,竟敢出言不逊,我记住了,此帐必算。’
但他心思机敏,绝不会流露,便道:“不如这样,此狼我便不要了,只管让它找十六儿纠缠去,我要代熊宇收回那野种手中的吴钩刃。”
“可家主在台上观战”,血煞担心道。
“那是我爹!”清扬不耐道。
“喏”血煞应道。
至此,中山狼欲饮毋恤之血,智瑶、涂拔欲夺毋恤之命,清扬、血煞欲抢毋恤之刃;场上形势骤变,除了伯鲁看守黑狼,两狼、四人以毋恤为圆心,渐次包抄而上。
高台上董安于疑道:“主君,状况有些怪异。”
“有何不妥?”赵秧平淡道。
“太过混乱”董安于简略的道。
“那又如何?”赵秧微笑着看向姑布子卿道:“姑布老弟你说呢?”
“乱中取胜”姑布子卿捻着寥寥无几的胡须笃定道。
“好一个乱中取胜!哈哈,这才有点意思。”赵秧嘿嘿笑道;借此机会倒要看看,毋恤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赵将军,此子真是贵府的家奴?”夏渊探问道。
“算是吧。”赵秧端详着夏渊道。
“既如此,夏某可否以百金换得此子?”夏渊道。他的眼睛乜斜着赵秧,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百金?出手够狠得呀,普通仆从能值百金?赵秧心道,早就看着你心怀鬼胎,也不知十六儿到底是哪儿特别,让这夏渊一早就注意到了他。
夏渊以为赵秧嫌少,随即便道:“二百金,二百金如何?”
“二百金?这么多?”赵秧转头看向董安于和姑布子卿笑道。
“卖了吧”董安于似乎很干脆道。
“价值不菲,这笔买卖值了!”姑布子卿也道。
哎呦?赵秧心中笑骂‘两个老滑头!’,他见从董安于和姑布子卿处找不着“梯子”,便似笑非笑扭头对夏渊道:“莫非夏大夫认为我赵府很缺钱吗?”
“三百金!”夏渊道。
“万金,少一铢不卖!”赵秧道。
董安于微笑的看向姑布子卿,姑布子卿也撇着嘴片子微微点头乐。
“万金!成交!”夏渊干脆的道。
“嗯?!”赵秧没想到夏渊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禁大感意外。
董安于和姑布子卿面面相觑,担心的看向赵秧。心说:不会真的老子卖儿子吧?
赵秧“咳咳咳”的眼睛看向董安于和姑布子卿,他见这两人却是半个“屁”都不放,反而是瞪大了眼瞧他,看来真是指望不上了,赵秧看向夏渊,心说:你这狗日的中山狼,那点小心思老子睡着了都清清楚楚,从一开始我就看着你老是偷瞄十六儿,这会儿大尾巴狼露出真面目来了?
赵秧便道:“咦?真的这么值钱?”他笑嘻嘻接着说:“那我可就要好好想想了。王子朝的千金你们就心痒的不得了,这会儿为了个小子,你们愿出万金?这里面一定有事儿,这我可得好好想想。”
“赵将军!众目睽睽你是要食言吗?”夏渊忙道。
“哪有众目?何来睽睽?”赵秧一副耍赖的表情道:“老董、姑布子卿,你们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主君这是何意?您说什么了么?”董安于迷糊道。
“那中山国的小娘子果然与众不同。”姑布子卿两眼直勾勾盯着夏渊带来于台下侍立的狄族女娃道。
夏渊一时气结,眨着眼仿佛才认识赵秧似的,赵秧拍着夏渊的肩膀,嘴巴贴上夏渊耳朵道:“既然值这么多金子,我得留着他,仔细查看一番,等哪天我查清了、看透了、弄明白了,我再卖给你,绝不食言。”
看着赵秧此番做派,夏渊无可奈何,董安于和姑布子卿却都乐了。
毋恤察觉自己像是所有人的目标,强烈的危机感弥漫,望着高台上谈笑自若的赵秧,毋恤心道:我便让你逍遥个够!
说时迟那时快,白狼嗷呜一声便冲向毋恤,棕狼亦从侧后扑上,清扬、智瑶和涂拔挥兵刃像是在追赶两狼,也齐齐扑来;血煞却只是跟在清扬之后护持;毋恤霍的抽出腰间圆月弯刀向着白狼挥出,刀走圆弧其光飘逸,真正显出毋恤几年中潜心苦练的功底,白狼瞬间感到进攻的线路俱被封严,它的智力不弱于人,眼见伤不了毋恤,便使出中山狼的‘本门’绝技空中转体,硬是在无力可借的瞬间躲开毋恤的刀光向一旁扑去;毋恤正待收刀变换招式,却见涂拔的剑却尾随白狼身后瞬间而至!在外人看来,这一剑本是从身后攻击白狼,白狼闪过,涂拔来不及收手而误攻向毋恤。但在毋恤看来,涂拔这一剑分明是要取我的性命!
剑尖直逼毋恤面门,好一个毋恤,脚尖点地借力前踢,上身后折如弯弓,剑尖在他鼻端一掠而过,离他双眼不过半寸,凌厉的剑风刺的他双目酸痛,毋恤险之又险的避过此剑,飞起的双脚却出其不意的蹬在涂拔小腹之上。
涂拔“蹬蹬”后退两步;而毋恤凭这一脚的借力,身体向后窜去,他已然料到身后棕狼发疯似的扑来,清扬跟在狼后奋力挥戟斜扫,看似攻击狼尾,实则把毋恤也一并席卷在内;毋恤退无可退,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虽是至阳之体,但亦是力有用尽之时,但毋恤此刻却突然觉得脑中清凉、灵光乍现,他紧咬牙关,身形后退之势并不改变,反而更加迅猛,“蓬”,毋恤的后背速度极快的与棕狼上腹部相撞在一起!
“主君,此番比试可以终结了。”董安于起身拱手一礼道。
“坐下”赵秧面色冷峻道。
毋恤依然压境,毅然撞入狼怀,棕狼腹痛难忍仍决意咬掉毋恤的脑袋,却不防“蓬”又是一声闷响紧随而来,正是清扬的大戟扫中了狼腰,那狼且连带着毋恤一同向左侧翻滚而去。
血煞心中冷笑,清扬好蠢,看不出这是那十六儿的心计吗!既借清扬之手重创于狼,又借清扬横扫之力避开正面攻击,在这危急时分却意外的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毋恤不管其它,此时保命要紧,翻滚途中,手中圆月弯刀自前向后围绕腰身飞旋,“噗”的刺入棕狼腹中,棕狼正待再次咬向毋恤,却突然发觉腹中绞痛寒意刺骨,且毋恤手腕翻动,那圆月弯刀在狼腹中果决绞动,棕狼便痛晕过去。
毋恤在倒地瞬间翻身压在狼身之上,他浑身是血,两眼盯着欲要冲来的血煞道:“来啊!”
血煞当即止步,他从未见过一个男孩能如毋恤这般煞气冲天;毋恤低头趴在狼腹之上豪饮两口,抬起头抹了嘴道:“此狼已然半死,”他说着,借着狼血补充的体力渐渐恢复,两手按于狼身,脚跟顿地脚尖发力,忽的将那二百斤的棕狼提在半空,嗖!又扔向伯鲁,“大兄接着!”,伯鲁此刻呆愣在地,看看落在脚边的棕狼,又看看毋恤,掂了掂手中的忠王宝剑,干咳一声道:“十六儿,咱们驯了两头,够了,收兵。”
“大兄,你且稍等片刻,待我......”毋恤说着,眼睛瞄向那头白狼。
“姐姐,你可从没说过十六儿竟如此威武?”文鸳诧异道。“是呀,他,他怎么如此......看不懂!”赵鸾呆愣自语道。
文鸳又道:“其实你,你们赵府的人,都不知道是吗?”她凝视毋恤的眼神时有改变,仿佛这个十四岁少年在她的眼里是那么健硕伟岸,那眉、那眼、那鼻、那口、那棱角,虽与华夏之人相通,但又充满异域之味。
“款款君子兮,挥刀剑;铮铮力士兮,临风艳。”她不禁轻吟道。
“咯咯,文鸳,十六儿怕是入了你的心了。”静轩笑道。
“要你多嘴!”文鸳羞红了脸道。
“这白狼,我决定送与赵将军。”夏渊道:“不过,只能养在这少年十六儿的身边。”
高台上赵秧突然闻听此言,凝神望向夏渊道:“可以”
这时赵秧对赵清河使了眼色,赵清河冲着台下大喝道:“比试到此为止,夏大夫有言,白狼归我赵家......十六儿。”
毋恤听得此言讶然看向高台,只见夏渊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而赵秧却冷着脸直视毋恤,倒是董安于和姑布子卿面色温和,这让毋恤心中安定不少。
“我不服!”智瑶望着那头白狼,冲着高台叫道:“胜负未分,此狼未曾被任何人驯服,为何就归了他!”智瑶一指毋恤道。
夏渊看着智瑶,摇头苦笑看向赵秧,赵秧心知夏渊极不愿意得罪智家,便开口道:“智瑶,你那仆从又是何人?”
“赵大人”智瑶见赵秧亲自问自己,也不得不礼数周全,躬身施礼道:“他是涂拔,我智家护卫。”
“他的剑是要在我赵家见血么!”赵秧的话中流露出一丝威压道:“欺我人老眼花么?”
智瑶一听立时身上直冒冷汗,他知道刚才涂拔刺向毋恤的那一剑瞒不过赵秧,虽然赵秧是中军佐,是自己爷爷的下属,但赵秧修为是人尽皆知的大宗境,其威信已盖过爷爷中军将智砾,赵家军力在晋国六卿中若是数二无人敢做第一,连爷爷都要给足了赵秧颜面,何况自己无官无名的一介小辈,方才居然长了胆子要在赵府中杀人,这要是被赵秧拿住把柄,他爷爷智砾绝不会饶了他。
“赵大人勇冠三军怎会老呢,是智瑶不通晓事礼,不知何处冒犯了大人,该打该打。”智瑶立刻道。
“回去代我问候你爷爷,就说不日我将登门拜会。”赵秧脸色霁和道。
“智瑶一定把话带到。”他这才安住心神道。
赵秧说完,看着夏渊道:“夏大夫,内堂中已备好酒宴,请夏大夫里面说话。
赵秧遂站起与夏渊一同离去,董安于等相随于后,到此驯狼之比彻底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