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的角力场被分为三部分,其间用鹿角丫杈做隔断。三位公子收拾的紧趁利落,带着精心选拔的随从进入各自场中。
车轮声隆隆响起,三辆载着木笼的铜皮大车分别进入三块场地。三匹健狼将被同时放出,分别迎战三位少爷。
场中寂静无声,众人皆屏住呼吸,只见三个角力场中的狄人兵士同时揭开罩于木笼外的棉布,牛犊般高的中山狼终于露出身形。它们身体修长健硕,四肢肌理狂野流畅,颈项狼鬃耸立飞扬,狼眸森寒直刺心田,其中更有一匹周身似雪的白狼,目光冷峻而狡黠,似乎在嘲笑世人的无知与贪念。
西侧角力场中莫雨右手持弯弓,左手擎利箭,严阵以待对战白狼;他身侧的仆从身材健硕,手握一柄长的离谱的“长”剑,此剑比寻常宝剑长愈半尺,看来此剑在手白狼无法靠近分毫。
东侧角力场中,熊宇与仆从俱是手提镔铁棍,对战一匹黑狼,他手心冒汗且颤抖莫名。
南侧角力场中,魏文与范同临时组合,二人手提宝剑对战一匹棕狼。
“阿噢”与公子莫雨对阵之白狼突然仰首长啸,声若号角,威震八方,赵秧眉头皱起心道‘世间竟有如此奇物?其凶如鬼,其智如魅,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白狼啸音未歇,另外两匹健狼即随声呼应,引颈高亢,一时煞气冲天狼烟遍地。
熊宇本就心怯,闻声后退;赵秧摇其头心道‘两军对战焉能弱了气势,此子尚需历练。’
夏渊笑道:“中山狼善于配合攻敌,此谓先声夺人。”
熊宇突然意识到后退这一步,竟是弱了士气,当即大吼一声,立时迈出一大步,手中镔铁棍直指狼头道:“孽畜受死!”,他身边的仆从“嗖”的空翻,躬身横棍护在熊宇身前,身形迅猛稳健;赵秧见状,微眯双眼,偏头问董安于:“这仆从身手尚可,接近武夫境了吧,你可认得?”,董安于摇头道:“面生的紧,臣未曾留意。”。
那健狼眼见熊宇两人门户守的严紧,便两只前蹄轮番猛刨,片刻集起两堆五寸高的土包,它将后蹄踏上,随即躬身蓄力,熊宇道:“小心,它要来了!”,只见那狼蹭的跃起,身形舒展瞬间竟似虎豹长短;但它凌空飞扑期间却骤然转向!强健腹肌猛烈耸动,牵引四肢逆势翻转,瞬时避开熊宇正面,出乎意料的从侧后向熊宇发起二次攻击;熊宇二人把手中的大棍舞出两团棍影,迅疾调整姿态面对黑狼;那黑狼见无破绽顺势侧跃,顺势从另一侧突袭。如此这般腾挪数次,虽俱是试探进攻,却眼见熊宇气势渐弱破绽渐出,倒是那仆从尚能守元归一心神专注;但无形之中却是那黑狼占了主动。
此刻熊宇二人背靠鹿角丫杈,陷于对歭状态,那狼正面数度徘徊,忽然作势欲扑!仆从舞棍相迎,熊宇作势相帮,便在这时熊宇身后却骤然传出一声狼啸,他大惊之下与那护从不由自主向后观望,只是瞬间的分神,待熊宇再回过头来,面前寸许一只硕大的狼头,两只深邃凶狠的狼眸,和狼嘴中呼出的腥热,一股脑涌进熊宇的眼中,喷撒于熊宇面上。
“咣当”,熊宇手中镔铁棍落地,一旁护从虽然棍悬于狼头之上,但奈何熊宇受制于狼,自是不敢妄动。
“畜生这般狡猾,场地已然隔开,却还能相互呼应。”赵秧惊奇的道。
“方才我已说过,”夏渊笑道:“中山之狼颇具智慧,在野外捕猎尤善配合群攻;场地虽然分开,但声音却隔不开,那白狼隔栏狂啸扰乱心神,使黑狼瞬间得手却是妙着,不过赵将军不必担心,这狼通人性,断不会伤了少爷。”
“能用此计,甚妙!”赵秧心中却对中山狼平添了几分喜爱。
熊宇气咻咻被首先淘汰出局,心中恼怒莫雨,居然给白狼可趁之机袭扰后防!却见莫雨在角力场中弯弓搭箭朝白狼攒射,他的护从却身手平常,虽勠力与白狼缠斗,却显然不是对手,若不是白狼通人性未下死嘴,那护从早已没命;眼见莫雨箭囊中空,白狼却站在他二人对面平静以待。“我罢战”莫雨高声道。他善于射箭,但此刻箭已用尽,亦知以自己的箭术绝无可能射中白狼。
熊宇忽听场外惊呼声、喧嚣声响成一片,便回首看向南侧角力场的魏文和范同,此时二人正被棕狼尾随追撵,那狼也不攀咬,只是不时窜至二人前方兜截,迫的二人一边挥剑乱砍,一边四下逃避......。
高台上喧哗笑闹,凤姬咯咯道:“今日真的长了见识,那狼竟是比人还要聪明,迫得各位少爷这般人精,都如此狼狈,只待清扬上场,定能替大伙扬眉吐气。”她音调颇高,仿若是故意让赵秧听到。
“姐姐,文悦准备的如何?”凤姬问宁姬道。
“文悦文韬出众,但不善武力,此次就不掺和了。”宁夫人笑道,有意无意的看向赵秧背心。
“文韬出众?”赵女娟回头问宁姬道:“文悦最近功课又有长进?”
宁家是名门大户,宁姬待字闺中时的身份却是比赵秧身边所有的女人都要高出一截,所以论起在赵秧妻妾中的地位,她仅次于正夫人赵女娟。
“长进自然是有,但比起伯鲁公子还是差些。”宁夫人赶忙笑道。
赵秧此时回头道:“自己的娘看好自己的娃,想上去比试的要照顾周全,让最得力的仆从跟着。”他身后传来一阵“是”的应承声。
凤姬听闻心下欢喜‘夫君这是挂记我与清扬母子呢。’
夏渊笑眯眯对赵秧道:“不知赵将军膝下几位爱子?”
“呵呵,十五个。”赵秧笑道。
“嗯?”董安于和姑布子卿几乎同时看向赵秧,赵秧却自顾道。
董安于听了此话,心中哀叹‘终究是内外有别,主君还是没把十六儿当做骨肉看待。本以为那日十六儿刀劈圆石,得罪了熊宇等人,主君是担心宁夫人、凤姬等人对十六儿心存不满,引得伺机报复,故方才喝退十六儿,以免他招人嫉恨。可现在看来,毋恤着实是无需抚养之意了。’
“赵将军好福气,十五乃六九之和,既顺且贵,甚是祥瑞。不知赵将军最为看重的是哪位爱子?”夏渊似随口问道。
赵秧无语,面显愠色。
“呵呵,在下问的唐突,赵将军免答即可。”夏渊笑道。
赵秧心道夏渊此问实在是犯了忌讳,谁不知道侯门深似海事关家业传承,俗语说家和万事兴,身为家主一句话不妥,便会引起无数事端,生出嫌隙,如果不答亦是埋藏祸根;此问实在是不该问!但既然夏渊‘随口’问了,便是心存挑拨之意,赵秧想到此笑道:“呵呵,此问姑布老弟最是清楚。”
“啊?”姑布子卿没想到赵秧有此一说,急中生智道:“夏大夫所问乃主君家事,臣不敢妄断,也请夏大夫收回此问,言之不妥。”
夏渊闻听尴尬道:“恕在下口不择言,赵将军请谅。”
“有何不妥?你是举国闻名的相术大家,哪个有出息你一看便知,不问你问谁?”赵秧道。
“呵呵,这个也对哈。”姑布子卿即刻便知晓赵秧的苦衷,心想‘主君您倒是把这烫手山芋撂到了我怀中,但如此一来我日后算是坐在了火山口上。’他当即觉得后背被妾室们的眼睛盯的火烫。
休息了一阵后,赵清河宣布道:“第二场驯狼开始!伯鲁,智瑶,清扬出战。”
“大哥,看你的了!”赵鸾不能上场,但却摩拳擦掌道。她又看向毋恤,道:“十六儿机灵点,护好大哥。”
“嗯!”毋恤答道,他手抚腰中圆月弯刀,心道‘也罢,大公子平日于我有恩,我便......当然不能以命相报,我这条命是要留着照顾娘亲的,不过亦当尽力。’
文鸳对伯鲁道:“定要加小心,凡事强求不得。”
毋恤似觉被她话语间眼角余光波及,默然颔首。
此刻智瑶已经从智府中征调来年纪不足十八的壮硕少年,乍看便是练得童子功,周身勇力四射,似已晋身武夫境,与智瑶相映生辉显得精神奕奕。
清扬身着软甲,脚蹬犀牛皮战靴,手持一条红缨长戟迎风而立。他身边立着一位十八岁青年,面色惨白血灌瞳仁。
“此人煞气很重啊。”赵秧淡淡对董安于道。
“武夫境,杀过人”,董安于不动声色,伏在赵秧耳边道:“我已查过,乃凤夫人府中仆从,江湖浑号......血煞。”
“请各位进角力场!”赵清河大声道。
伯鲁与毋恤、智瑶、清扬等人分别进入各自的角力场,狄人兵士重新推狼笼入场。
智瑶手持一柄锋利的短剑大吼:“我要那匹白狼!”
推车的狄人望向台上的夏渊,经首肯后狄人调整木笼进场次序,然后再次揭开布幔!
毋恤娘亲手心攥出了冷汗,鱼鼓跟在张孟谈身后紧张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