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测有半个足球场大的仓库厂房里冷气开得很足,一个个货箱整齐地摆放在里面,二十来个人在厂房内忙碌着,有的搬货,有的验货,有的拿着单子核对着。
看上去和其他厂房没有丝毫的不同,如果不是装满各种精致艺术品的木制货箱里偶尔被清点货物的黑衣人掏出两把漆黑手枪的话。
沈秋的身子因为害怕颤抖得更加厉害,虽然她已经极力克制,高级餐厅老板的头衔再好听,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害她被人在停车场埋伏绑架的‘银行监控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
“呜呜……”
终于被恐惧与压力压垮的沈秋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妈妈,不要哭。”怀里的唐小宝颤着手擦了擦母亲的脸,只有六岁的她对眼下的处境半懂不懂,只知道这里除了妈妈以外都是坏人。
“好,妈妈不哭,小宝不要怕。啊!你们做什么?你们放开我女儿!”
两个人黑衣男子将沈秋左右制住,挣扎中,怀中的唐小宝被一个身着黑红色唐装的中年男人抱了过去。
“放开我!”唐小宝尽最大力气,想要摆脱。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有多大力气?身材健壮的唐装男子轻易用一只手就将其禁锢住。
“坏人!”
“坏人!”
小姑娘扭动着骂道,忽地狠狠一口咬在男子左侧锁骨处,夏天衣服单薄,小孩子力气不大,咬狠了也不好受。
“艹”唐装男吃痛下一把将唐小宝摔到地上。小姑娘撞得生疼,懵了一秒,哇哇大哭起来。
“小宝!小宝!”沈秋心疼又心急,“这位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们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把钱都给你,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唔……”
唐装男捏住沈秋的下巴,将她的脸微抬起。
红唇皓齿,柳眉轻皱,梨花带雨,端的一副美妇人的风韵。
“我对你们家那点家底,还真没多大兴趣。”唐装男笑道:“倒是你,不错!来啊,都出去!把那哭哭滴滴的丫头片子也拧出去。我需要休息一下。”
大佬发话,场内一众小弟自然明白。
看着对方邪气的笑,不是少不更事的沈秋当然明白对方准备做什么,一时间脸色煞白,惊叫着甩开唐装男,刚跑出一步,便又被抓了回去。
“妈妈!妈妈!坏人,你放开我妈妈!”
唐小宝被一黑衣男抓着,哭得稀里哗啦,扯着嗓子不停叫着。
叫得嗓子都哑了。
“小宝,闭上眼睛别看!”衣衫被扯得凌乱的沈秋绝望地喊道。
“妈妈!妈妈!”被黑衣人拉起来的唐小宝依旧叫着,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小姑娘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巨大的恐惧盈绕心头……
忽然间,被泪水打湿的眼眸中覆盖下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眼睛亮了亮,下意识地大叫,因为之前的哭嚎,声音变得沙哑:“小莫哥哥!你快救救我妈妈!他们是坏人。”
“好。别怕。”一声温柔的回答,让场间霎时安静。
二十几号人面面相觑,疑惑地看着其他人。
似乎此刻,他们才看到从门口施施然走进来的莫陵。
所有人都在奇怪,这个人,从哪冒出来的?
念头闪过一瞬。训练有素的犯罪集团成员个个神色一肃,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
正常来说,他们接下来应该冷声喝问一句来者何人之类的话。
只是在任何人开口之前,就见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往地上扔了张纸。
一张和他一样普通的普通A4白纸。
那纸仿佛带着魔力。
时间仿佛慢了。
所有人呆呆看着那张纸落下……
纸张与地面相触,响起水滴的声音。
“滴咚~”
顷刻……
“唔!”“唔!”“唔!”……
此起彼伏的声响,唐装男和他的手下捂着口鼻,或掐着脖子,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唐装男在地上挣扎着抬起眼,满是恐惧地看向突如其来的莫陵,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在道上混到今天,被他从码头扔下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你知道沉入海底的感觉吗?”装逼或威胁人的时候,他经常用带着凛然寒意的腔调说出这句话。
现在,他体验到了这句话。
很多人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张白纸落到地上的刹那,他们就感觉像被扔进了大海,此刻明明在组织大本营的厂房里,却感觉围绕在周遭的不是空气,而是海水。
要他们命的海水!
唐装男人的指甲在地上死命抓着,抓出了血,双眼瞪得滚圆,充满绝望。
沈秋和唐小宝一时甚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哭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莫陵将唐小宝抱起来,对着沈秋道:“沈姐,回家吧。”
如果不是地上躺着二十多个挣扎哀嚎的人,沈秋真以为,他们是不是刚刚逛完了商场,准备回家做饭。
“小莫,你……”
唐小宝抽了两下鼻子,看着周围的场景,呆愣呆愣带着哭腔打断道:“妈妈,小莫哥哥把坏人打倒了!”然后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带着崇拜:“小莫哥哥,你好厉害!你教我魔法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妈妈了!”
“好啊。”莫陵摸着小姑娘柔软的发丝,满足地眯起眼睛。
难得小家伙这么配合!
沈秋一时无言。她不是六岁的小姑娘,自然明白,不管莫陵做了什么,眼下的情景,已经超出了平常事物理解的范畴。
这世间真的有……魔法……吗?
沈秋看着满地奄奄一息的二十多号人,按理说,她是不是应该感到害怕?被绑架到这里来后她无时不刻都是在恐惧和绝望中度过的。唯独现在……二十出头的大男孩清秀脸庞上的亲和笑意,似冬日暖阳,令人心神安定。
“沈姐,没事了。”莫陵微笑道。
沉默半晌,这个从农村走出来一路靠自己打拼出一番事业,情商极高的女人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朝莫陵鞠了一躬,诚恳道:“莫陵,莫先生,谢谢您。救了我们母女。”
“不要这样,沈姐还是叫我小莫就好。我们走吧,小宝应该饿了,回去刚好做饭。”
“他们,怎么办?”沈秋惊疑不定地看着倒了一地的人。
“我进来前报过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到,这些艺术品应该是走私的,厂子里还有枪械,他们跑不了。”莫陵说话间,抱着唐小宝,半扶着沈秋离开了厂房。
这地方其实就在金华商城一带,大量厂家搬迁遗留下不少废弃厂房,倒成了犯罪分子绝佳的隐蔽点。
莫陵拦了辆出租,扶着沈秋母女进入后座。
直到现在,沈秋还觉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晚间的街灯霓虹像是不真实的梦幻,被绑架到逃出生天的过程,仿佛一场荒诞的梦境。
心神渐渐平稳,随之而来,却是之前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无边恐惧与压力爆涌出来。
突然间,沈秋在后座抽泣了起来,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妈妈,不要哭~”她的崩溃直接带动了唐小宝,小姑娘觉得自己也想哭了,母女两人在后座哭成一团。
司机师傅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只能看向副座的莫陵。
莫陵平淡道:“师傅,开车,西城南路。”
“哦哦,好。”
车子慢慢起步,莫陵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多做什么。
哭,是一种发泄。
哭完,一切就过去了。
他这样想着,不知觉间,已褪去亲和的笑意,眸光冷凛如寒冬,瞳孔深处,闪动过妖异的蓝色光芒。
……
……
地上的白纸浮现起蓝色的三角图案,点缀着各种繁杂诡异的符纹,像一幅复杂的几何图案。
蓝色光图点亮的瞬间,温度暴跌的幅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上地上结起了一层冰霜,飞快地蔓延。
只在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厂房。
冰霜覆盖住了一箱箱装着零散武器和价值百千万的艺术品货箱,也冻住了满地二十多号人。
“咔哒。”突然,承受力到了临界点,一个被冻住的货箱底部开出一道裂痕,然后两道…三道…无数道……
“蓬!”
货箱轰然倒塌,连同里面的武器和艺术品,碎成一地冰屑,冰屑随着惯性滑动四散,撞碎了第二个货箱,撞碎了第一个人……
……
很快,偌大的厂房只余满地冰屑。
以及满地冰屑下,一张将场间化为这般冰森地狱景象的白纸。
纸上幽蓝的光满随着符纹慢慢散去,一切化为平静。
静静过了片刻。
一个瘦小的身影推开厂房的门,走进去静立半晌,又往前走了两步蹲下。
一只瘦削的手探入冰屑下层。
将一张普通的白纸抓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