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兵发青州,十来天光景,三路大军从三面围住青州城,冷字帅旗白底黑字,旁边黑火焰,一行小字写的是山东河北都招讨。为防止他们从海路逃脱,沧州水师封锁青州沿海,三十艘大舰,两百只小艇全部出动,连带莱州也有战船巡逻,但是并没有从海上进攻,只作观察警戒用。青州各府县全部放弃抵抗,直接就被冷翠谷收复,十五万大军兵困青州城。
青州城头高挂免战牌,任城下如何叫骂始终龟缩不出,为确定陆平到底在不在青州,冷翠谷亲自叫阵:“陆平,兄冷翠谷到了,还不出来见我吗?“
陆平爬上城楼平静看着冷翠谷,没有任何感情:“山东河北都招讨冷翠谷将军,我乃是岐王孙婿、东成王陆成江,你要见的可是本王吗?“
“好!陆成江,你说欠冷家的到青州还,如今你的帐到期了,本帅亲自来取,你要如何?“
“半个月青州还你,一个月了结恩怨!“说完陆成江头也不回走下城头!
知道陆平就在青州,冷翠谷下令攻城,城楼上三万大军坚守城池,死伤惨重,但是反击十分激烈,强弓硬弩,滚木雷石似乎取之不尽,兵力削减并没有影响到守城力度。十天时间,冷翠谷三面攻城并没有占得一点好处,随后停止攻城,召集各路将领到中军大帐商讨军务,三路将领分别讲述自己攻城经历,一个个叫苦不迭。
尤其是南路军王定、王永安兄弟,本来就在沂州遭遇殊死抵抗,损兵折将,五万大军,从沂州过来的不到三万,沂州不到十天伤亡近三成,这让他又怕又惊,损失这么大,就算剿灭叛军,凯旋回朝,自己很可能捞不到什么功劳,还得治一个慢军之罪,为保留实力,一直不敢全员压上,进攻也比较缓慢,万一敌军从南城突围,实在是不好交代啊。
“诸位将军,据本帅观察,城中只有从兖州退回的三万人,陆平的其余大军可能已经回防登州,甚至是莱州,但是有一点,实在是难以置信,我们十多万人被三万人缠住,如今恐怕还不足两万,十天,全面攻城六次,其余大大小小的突袭,也有七八次,将军们,你们成名日久,十天竟然攻不进去一座残城,还损失惨重,哪怕一次登上城头再被打退回来也算你们有功啊,可是一次都没有,难不成真要再这里跟他耗下去吗?再攻不进去,我们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冷翠谷一拍帅案,四座惊起,没有不害怕的,这些都是大景老将,知道冷家出征,军法森严,稍不奉命,立斩不赦,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尤其是冷秋泉,北伐一战,斩将二十三员,将士死战才反攻云朔,收回长城防线。
冷翠谷一看,知道他们也很无奈,连续几天大战,人困马乏,他们并不是不想攻城,但是减员严重,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座青州城的辎重储备竟然快赶上阳城了。但他也不是心慈手软之人,情势危急,他也只能采取措施。
“诸位,本帅作战不斩一人,你们大可放心,众位只会死在战场上。“冷翠谷亮出了最后的底线,比起冷秋泉仁慈了不少,但是依旧是冷家的作风。
众将听说,也是不寒而栗,冷翠谷不像冷秋泉那般心狠手辣,但是今日表现出来的样子,只怕也好不到哪去,一个笑脸恶狼,一个粉面毒蛇。
随后,冷翠谷开始与众将商讨对策:“都说说这几天进展如何,还有其他办法吗?你们要知道,这次还有燕王策周寰之乱,已经裹挟十二万大军,军容更盛,线报说被到幽州,南到冀州,西到五兴山,已经全部被他掌控,各地守军全部整军备战,原州大军也全部开赴五兴山防守,我们被困在青州,一旦燕王打过冀州、齐州,与陆平合兵一处,据齐鲁燕赵四国之地,就能与朝廷分庭抗礼,到时候更难控住,这是立国以来最大范围的叛乱。冀州已经告急,五天之内,必须拿下青州,才能召集各地守军,平复山东、河北之地的叛乱。“
王永安想了半天:“元帅,并不是我等不尽力,我军本来就再沂州遭受重创,马不停蹄来到青州,军兵战力不强,如今已不剩两万,而南城防御越来越强,只能想办法与其周旋,如今恐怕没有大规模进攻的实力,青州还能趁我们不备,接收莱州和登州的接济支援。陆平叛军很可能从南城突围回师登州,与大军会合,末将请求再支援两万,或者从附近驻军征调两万。”
阳城大将车源知道情势严重,忽然想到了水军:“不如联系北方,让沧州军从海路上岸,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从守城力量来看,不像有大量援军的样子,只是准备过于充足了些,青州军全在西南北三面,我们这几天已经差不多牵制住他们,他们损失也不小,无暇东顾,正是时机,定可一举破敌。”
冷翠谷一眼随身副将叫莫石莫小千,他本是冷家私军近卫的校尉,冷秋泉把他拨给冷翠谷听用,逐渐就成了冷翠谷的军中幕僚,这个人最擅长出主意,尤其是爱占便宜,冷翠谷本来不喜欢他,但是几次用兵都被他说中了,逐渐就开始任用他,他很像沈仲泉,但是比沈仲泉要张扬的多,今天他要出主意,冷翠谷倒是很有兴趣。就听他说:“大帅,诸位将军,你们怎么糊涂了,陆平反军已是强弩之末,瓮中之鳖,你们要的是消灭叛军还是活捉陆平啊?眼下局势紧张,竟然还分兵围堵,虽说是困兽之斗,负隅顽抗,但是他们垂死挣扎,进攻越是猛烈,反而激发了他们的斗志,本来海路应该是他们的逃跑之路,如今被围死,他们只能拼命抵抗,争取一线生机,甚至就想着多杀两个。道家有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总要给人家留下一丝生机啊,如此围城,只能困死他们,但是城中辎重粮草甚多,恐怕短时间我军很难有什么进展。“
几句话说完,众将如梦方醒。
大将王定不赞成:“不可,擒贼先擒王,陆平不死,终究会卷土重来。山东各州府民风彪悍,易生事端,很容易就能聚集起不小的实力。何况陆平他……“
“何况陛下无道在先,陆平占据公理,百姓拥戴,他又深谙兵法,韬略无双,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你,你,这……“王定又惊又怕,心说,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公然非议皇帝,这是找死啊。
但是冷翠谷却不以为意,他见众将都是一脸惊讶之色,安抚众人:“各位,我冷家大营只论战策,不论朝堂,中军大帐只要跟战事相关,没有任何忌讳,能战胜者便是金玉良言,但是出了大帐,你们还是老老实实做官。顺便介绍,本帅的近卫幕僚莫石,也叫莫小千。”
几句话,跟众将讲清楚规矩,也警告莫石慎言,毕竟冷家是大景的臣。冷翠谷接着说:“本帅也曾想过诱敌出城,继而击杀,但那陆平恐怕不会上当,另外海面宽阔,不易隐藏,水师登陆或者撤回,都会被敌军发现,这样不仅叛军会死耗下去,我们损失更大,莫石,你觉得哪里留个口子比较好。”
“南门军这么没用,留个口子不正合适,不容易被看不出来啊。”莫石一点也不客气,极尽嘲讽之能事。
“姓莫的,你说什么?”王永安受不了,要不是众将都在,早就上手了。
王定拦住他:“二弟不要冲动,一切听大帅调遣。”王定心中也不痛快,但是中军大帐不是造次撒野的地方。
冷翠谷知道莫石的脾气,嘴下不饶人,也就不计较王永安的无理,随后一拍帅案:“众将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王定、王永安二将率领本部人马,明日卯时初刻全军进攻南门,卯时五刻停止,不得有误!”
“车源、车怀仁,本帅命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明日卯时三刻发起进攻,巳时初刻停止,不得有误!“
“其余众将明日卯时大帐听用,不得有误!“
众将遵命,各领军令回营。一路上王永安满脸不高兴,一直抱怨:“大哥,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嘛,分明是看咱们不顺眼,故意找茬,三路大军,就咱们遭遇阻击,一点抚恤没有不说,连句暖人心的话都没有,咱们就是后娘养的啊,咱们还是大将军府出来的,都能算他叔伯辈的了,冷翠谷一点礼数没有,还有那个姓莫的,早先就看他不顺眼,这次竟然陷害咱们,以后有机会,一定不能让他好过了。大哥,你说话啊!”
“住嘴,你今天是怎么了,故意的?不要小瞧了冷翠谷,不说别人,他能容忍莫石这样的人,你完好无损的出了中军大帐,他就不是你能对付的,你记着,大景的军队还是冷家的,再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脑袋。你以为他说让你死在战场上就马革裹尸,追封受赏了,跟你说,死在战场上的可能有很多,死法也有很多,看好你的脖子吧。”王定大动肝火,压低了声音跟他兄弟说,说的是咬牙切齿。
王永安听完大哥的话,起先不在意,后来又觉得有点虚张声势了,但大哥说了,还是小心点吧,以后少招惹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