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七日,阴。
清晨,天空一片灰暗,阳光没能穿过层层乌云的阻碍。
空气潮湿,阴冷。
大雨将至,只等狂风。
卯时三刻,锣鼓声响起,浩浩荡荡几百人的队伍身着麻布白衣,八人抬着棺材,张钺诚走在最前面,眼神里蕴藏着说不尽的悲伤。
按照当地的风俗,队伍要送出城十里路,最后由张钺诚亲自动手下葬。
一切都在顺利的进行,然而到西城门口时,队伍却被迫停住。
城门紧闭。
五列甲兵排在城门口,皆手持利刃,指向前方,摆出战阵。他们后面是两排弓手,箭已上弦。
“可是张贤侄啊?抱歉,昨日将军府失窃,遗失了要物。
将军下令,今日全城搜捕盗贼,四门紧闭,你们还是请回吧。”
率队将官从军阵中缓步走出,张钺诚认得他。
此人并非是东乡郡城将军府的亲信,而是一位副将,与张谦有些往来。
听闻其与东乡镇守将军颇不对头,然而其身后那些甲兵,看打扮却均是将军府的亲兵。
“刘将军,近日的事情想必您也听闻了,这是家父的棺材。
还请您行个方便,东镇镖局上下感激不尽。”
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太多,短短时间就几乎把张钺诚的锐气消磨殆尽。
尽管他明明很愤怒,恨不得把拦路之人统统拿刀砍死,但却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讨好对方。
“张贤侄,你看看我身后,这一队都是将军大人的亲兵,将军让我领他们前来,就是防止那贼匪混出城去。”
刘严心里也是很无奈。
他与张谦私交其实不错,但也没好到能令他明着违抗镇守将军命令的程度。
何况,身后这一队人马,他可指挥不动。
“多谢刘将军告知。”
张钺诚拱拳,转身,看着父亲的棺材,他用指甲使劲捏着手指,勉强能保持清醒。
不能冲动,不能!
封城的事情与刘严无关,他已经明白告诉自己这是镇守将军的命令,而他也无能无力,不过是被推出来引人仇恨的罢了。
“哎。”
马东阳站在张谦的棺材旁叹了口气,此事他亦无能为力。
东乡郡的镇守将军封拱明,可不会卖给他影煞门面子。
此人与青狼帮关系匪浅,曾是青狼帮前帮主的一个记名弟子,后来消失不见,听闻其去从军。
后来不知封拱明遇到什么机遇,立下大功,又突破到凝脉境。
加上其青狼帮弟子的身份,大齐军方任命他为东乡郡镇守将军,为的是扶持青狼帮以制衡化雨阁。
“回府。”
吐出这二字,张钺诚已然控制不住身体,他长呼出一口气以保持平静。
那一瞬,张钺诚感觉自己衰老了二十岁,泪珠在眼眶打转,他强忍着不哭出来,可那里忍得住?
他恨。
恨他自己没用。
风渐渐吹起,天空中彻底不见了太阳的影子。
“等等,你们不能走。”
佘立波身穿千户官袍,骑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跟随着五六十位身穿大齐军方制式铠甲的士兵。
但仔细一看,不难发现,他们皆是青狼镖局的镖师。
“佘......镖头,你这是何意?”
张钺诚一时弄不清佘立波的意图,他这是改投大齐军方了?
“哼,今日佘某不是什么青狼镖局的镖头,本官乃大齐东乡郡镇守军正五品千户官,奉东乡镇守将军命,缉拿盗贼。张钺诚,本官怀疑你”
佘立波扯住缰绳,居高临下地俯视,脸上带着笑意。
“那么佘千户,您欲如何?我等一行两百二十八人你可随意检查,检查完还请行个方便,让我等早些离开。”
他佘立波什么时候成了大齐的千户?
张钺诚知道他就刻意来找事的,形势所迫,他只能强压下心中怒火,主动要求检查,以免此人借题发挥。
“张贤侄很乖巧嘛,你那死爹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佘立波就怕这小子转性,变着法激怒他。
“佘千户,您请行您的公事,我们绝不阻拦。”
张钺诚再能忍也有个限度,右手就要去拔刀,来一场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好在他身旁站着的东镇镖局另一位镖头艾友道眼疾手快,立马死死按住了他。
送葬队伍里有几个暴脾气的镖师也是忍不住,旁边的人赶快拉住了他们。
“哈哈哈,很好。”
佘立波在马上大笑几声,转身命令手下去送葬队伍里挨个检查面容。
“给老子看仔细,盗贼非常狡猾很可能易容混在队伍中。”
“滚。”
一位士兵走向马东阳,一股真气爆发出来,直接把他击退两丈有余。
马东阳皱起眉头盯着佘立波,此人的手段实在恶心。
“抱歉啊,马长老,这小子没长眼睛,连您也敢检查。”
看到一幕,佘立波没有发作,反而一脸赔笑地向马东阳道歉。
接着佘立波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那士兵的身上,“不长眼的东西,人家马长老也是你能招惹的?他和东镇镖局的人能一样吗?”
“张贤侄,我影煞门......”
马东阳张口,准备解释一番。
“马长老,您放心,我不蠢。”
张钺诚不是三岁小儿,佘立波分明是在借机挑拨,但却也不免在张钺诚埋下了一颗种子。
毕竟,影煞门到目前为止的确是在袖手旁观。
风越发得大了,黑云笼罩着整个天空。
五十多名士兵检查两百多人没费多少时间,佘立波倒没玩出一手派人假扮盗贼混入送葬队伍中的把戏。
但佘立波接下说的话让张钺诚怒不可竭。
“打开那口棺材,本官怀疑贼人就躲在里面。”
余立波扬起马鞭指着张谦的棺材,十余位披甲的士兵走向那口棺材。
“佘!立!波!你在找死吗?”
张钺诚是个人,有感情的人。锻气八阶的实力完全爆发,他抽刀砍翻一位向靠近他父亲棺材的士兵。
好在张钺诚尚存理智,没有下杀手,否则定然无法收场。
几个脾气暴躁的东镇镖局镖师已经拔出手中刀剑,这次,旁边再没有人阻拦他们。
“大胆!尔等刁民安敢辱骂朝廷官员,抗大齐朝廷!
立刻给我把他拿下!”
佘立波等的就是现在,张钺诚敢动手,他就敢抓人。
只要张钺诚进了大牢,他便可以此威胁拿捏东镇镖局和影煞门。
佘立波一声令下,五十多位披甲的士兵纷纷抽出刀剑,他们皆是青狼镖局的镖师,对上死对头可不会手软。
“我看谁敢来!”
马东阳向前三步,挡在张钺诚身前。
养气境大成的威压毫无遮掩地散发开来,五十多位镖师全部停下脚步没有一个敢继续前进,其中不乏有锻气九阶十阶的高手。
“佘立波,你太过了。别扣大帽子,再不收手,大家都不会好过。”
马东阳虽只是影煞门外门长老,但他的实力比之寻常内门长老还强,否则也不会被影煞门派来驻守郡城。
“哼,张钺诚本官可以不抓,但是这棺材,今天必须开!”
大齐朝廷是佘立波随便扯的一张虎皮,较真不得,若今天没有足够的理由强行抓下张钺诚,恐怕会触及影煞门的底线。
佘立波也不想真把影煞门得罪的死死的,这可是一个杀手门派!
但继续恶心一下张家还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