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峪门前的焚尸堆仍然烈火熊熊,整个山谷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山庄的花厅里灯火通明,红斗篷正闭目端坐在中央。
山庄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冥火堂的人,仿佛真要绝地三尺来找某种东西。
午夜,新月早已隐没了痕迹,夜凉如水,天籁沉寂。
山谷中忽然传出了阵阵钟声,声音缓慢而浑厚,震得林木簌簌。
钟声来自神农峪山庄最里面的一层院落—神农殿,那里是神农峪每年祭祀药神的地方。大殿外侧的钟楼上,那口黄铜大钟只有在每年的祭祀仪式上才会响起,此刻却被人敲得大幅摇摆。
一名白衣人站在钟楼上,黑夜里分外显眼。大钟摆到近前,他随手轻轻一拍,大钟便发出浑厚的咆哮。
花厅内的灯火,随着钟声瑟瑟发抖。
红斗篷睁开眼,屋内只有身穿青、红、皂、白的四个人站在那里,其他人都已倒在地上用手堵住耳朵,痛苦不堪。
“此地居然有内力如此深厚之人,看来飞猴已是凶多吉少。”红斗篷目光注视着窗外,缓缓对四名下属道。
花厅外,一只巨大的山枭悄无声息地从院外飞来,落在了厅前高大的银杏树上。
“看来山门也来了客人。”青红皂白中的红衣女子道。
神农峪的山门前,一条被火光拉长的身影,幽灵般缓缓向山庄飘来。
来人一袭黑袍,手中握着一条粗大的铁链,铁链的一头拖着一口铁棺,棺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走的不快,火堆中的尸体并未让他驻足,火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平静的目光中流露着摄人心魄的神采。
石板铺就的道路两旁,东倒西歪地躺着冥火堂喽啰,已被钟声震得七窍流血。
石道的尽头是神农峪庄园的大门,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左边是个身穿青色罩袍的中年男子,手持一口青刀,右边是个一袭红裙的冰雪美人,手中一柄宝剑荧荧放着红光。
“冥火四绝的青锋和红鸢在此迎接我,不知道我应该感觉荣幸还是不幸?”拖棺人道。
青锋上前一步,怀中抱刀,傲然道:“久闻武林中出了位奇侠,以铁索缚棺为兵,出道两年来身经大小二十九战未有败绩。因其所到之处必有血光杀伐,武林同道都称他为‘兆亡人’,想必阁下就是那兆亡人谢天乙了。”
谢天乙冷冷一笑,道:“你对我的了解比我自己都多,让你们费心了。”
那位红衣美人本是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此刻却是目露凶光,周身杀气,她自然听得出这话中有刺,愠怒道:“不知阁下到此是非之地所为何事?”
谢天乙的表情忽然凝重,道:“神农峪本是武林福地,却被你们说成是非之地,想必此处定有是非之人。我并不喜欢招惹是非,却也没有必要告诉你们我的来意。”
红鸢一怔,冷冷责问道:“看来你是非要管闲事,惹是非了?”
谢天乙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意,讥讽道:“今日若是神农峪的人不让我进门,我无话可说。但我实在想不出你们有什么理由不让我过去。”
红鸢怒不可遏,几欲想拔剑而上,青锋伸手示意她不要动,忿然对谢天乙道:“都说神农峪是武林福地,救过无数江湖人的性命。半月前,我们少堂主被人所伤,身中汞毒,只有神农峪的天机散可让其活命,陆北林却百般刁难。七日前我家少主毒发身亡,这笔账我们定然是要和神农峪算一算的。江湖中从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此事若换作谢大侠当如何?”
那边青锋正在讲着他们的理由,这边谢天乙在心中不禁暗想“这冥火堂果然手段高明,杀人放火的事也能干得名正言顺。”
想到这里,谢天乙正然道:“我听闻天机散乃是神农峪的镇谷之宝,可违逆天数使死人复生,是以得名天机。可这只是近年来才有的传言,没有人真正见过。是否真有此物很难说,即便有,此等宝物也不会轻易示人。再者说,东西是人家的,人家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你们根本怨不着神农峪。难道你们冥火堂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吗?”
青锋的脸上阵青阵白,面露杀气道:“世间从来成王败寇,武林本就弱肉强食。先礼后兵对他们已是客气!”
谢天乙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实力可以成为强者享有胜利的权柄,但绝不该是弱者承受痛苦的理由。弱肉强食是兽的法则,遵循兽的法则而活的,不是人。”
说完这句话,谢天乙长长吁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仿佛聆听天籁。
青锋和红鸢瞬间感受到这看似轻松的举动所流露出的强大杀气,那是一股无形的压力。刀剑似乎都感觉到了某种力量,不愿意从鞘中出来。
冥火四绝在江湖中并非浪得虚名。
刀剑终将出鞘!幽幽泛着青红之晕。
三人屏息相持,风吹草木之声渐渐静息,就连后山传来的钟声似乎也越来越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