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的尸体是在星期一晚上发现的,之后,屋子里一切正常,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故。由于托马斯死前的情况特殊,我们尽量不向底下的佣人透露实情。接下来,仆役长的职务由萝茜接任,由她来负责晚餐室和餐具室的一切事宜。
我们的生活似乎变得平和起来,当然,不包括华克医生的那些警告。
商人银行的后续工作处理得极其缓慢。一些小股东因为银行的停业,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其中,卡萨洛瓦镇的卫理公会小教堂牧师就是一名受害者。他手中的股份是从过世的叔叔那里继承过来的,然而,这些遗产此刻只能给他带来痛苦。因为,他需要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我想,他对已经过世的保罗·阿姆斯特朗一定反感透了,这种情感绝对让他铭心刻骨。已故的银行家将在卡萨洛瓦墓园举行下葬仪式,这位好好先生应邀前去主持。幸运的是,他在葬礼当天感冒了,所以另一位牧师代替了他。
葬礼后,又过了几日,牧师前来“阳光居室”拜访。他是一个体型矮小的男人,相貌看起来很和善,可衣着寒酸,脖子上系的领带已经很旧了。我想,起初他无法断定我跟这座房子主人之间的关系,所以说起话来很有顾忌。不过,他在很短时间里他就打消了疑虑。
我对这个小个子男人很有好感。他与托马斯很熟,他同意在简陋的非洲教堂里为托马斯举行葬礼。另外,我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我之前一无所知。就在他临走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让我们两个人都很吃惊的决定——我许诺给他的教堂送去一条新地毯。我从他感动至极的表情中看出他对那座残破教堂的感情。我想,他对那座教堂的喜爱绝对不亚于一个母亲对自己衣衫褴褛的孩子的疼爱。
“瑞秋小姐,你放心吧。把财产放在那里不会长青苔,不会生锈,也不会有小偷前来窃取。”他有些语不成声。
“是的,那里绝对比‘阳光居室’安全。”我承认道。
可能是想到了即将得到的地毯,他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他刚好站在主屋门口,屋内的豪华装饰和屋外的美丽风景尽收眼底。
他艳羡地说道:“富人应该有一颗善良的心。他们可以得到很多美好的东西。美能让人变得高贵。在我眼里,这个地方漂亮得无可挑剔。可在他眼中,这些树木和草坪只不过是一份财产,他体会不到上帝的恩赐。瑞秋小姐,你都想象不到他多么爱财,他甚至可以牺牲所有东西去谋取钱财。他喜欢的不是权势,不是抱负,而是金钱!”
“他人已经没有了,再多的钱财也拿不走了。”我挖苦道。
我把他送上车,并采了一束温室玫瑰让他给他太太带回去。他乐坏了,高高兴兴地离开了。而我也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以前,我曾经给圣巴娜·伯斯教堂送去一套全新的银制组件,但那时也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满足,也没有接收到这样的谢意。
那段日子,我需要考虑许多事情。于是,我将自己的疑问和可能性的答案在纸上罗列下来。可我感觉自己在绕圈子,到最后问题又回到开始的地方。我罗列的内容如下:
谁在命案的前一晚上闯进屋子?
托马斯坚持认为闯入者是贝利,原因有二:其一,他曾在小路上看见贝利;其二,那颗珍珠袖扣确实是贝利的东西。
小阿姆斯特朗被射杀前,为何离开主屋后却又折返回来?
答案未知。也许,他去办理露易丝交代的事情?
第二次是谁给他开的门?
根据葛奇尔德的说法,东边侧门已经被她锁上了。因为死者的身上和锁孔里没有钥匙,究竟谁开门让他进去的呢?是住在这里的人,还是提前闯入屋子的人?
困在洗衣间滑道里的人是谁?
此人并不熟悉主屋构造。当时,屋子里只有萝茜和葛奇尔德。萝茜去小木屋照顾露易丝,所以那个人会是葛奇尔德吗?那个闯进屋子的神秘人也有嫌疑。
萝茜在车道里遇到的男人是谁?
是那位深夜的擅闯者吗?也许这个人已经发现了小木屋的秘密?也许有人在暗中监视露易丝?
半夜,从露易丝身边经过螺旋楼梯的人是谁?
有可能是托马斯吗?他身上有侧门的钥匙,不排除这种嫌疑。假如真的是他,他为何半夜出现在那里?
在行李室的墙上凿个大洞的又是谁?
这个洞口看起来不是冲动所致,而是蓄意而为。假如我知道那个缺口的真实用途,也不至于如此焦躁不安。
露易丝为什么独自从西部离开,回来以后还躲在小木屋里?
这个问题和下面的几个问题一样,我想不出答案。
她和华克医生都知道些什么?为何都劝我搬离这个屋子?
谁是鲁西·瓦雷斯?
托马斯去世的那个晚上究竟从树丛里看到了什么?
葛奇尔德态度的细微转变说明了什么?
杰克·贝利在商人银行停业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共犯还是受害者?
露易丝究竟是因为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一定要嫁给自己并不喜欢的华克医生?
商人银行的账册仍在接受检察官的审查。至少还有几星期的时间,一切才会水落石出。
大约两个月之前,也就在这些账册刚拿去被检查的时候,银行总裁由于糟糕的身体状况前去加州度假。现在,杰克·贝利也卧病不起。关于这一点,葛奇尔德的一些行为让我很难理解。她的态度有些冷漠,绝口不提银行方面的事情。另外,据我所知,她没有给贝利写过信,也没有去探望过他。时间一长,我甚至可以肯定她跟别人一样,也怀疑自己的爱人有罪。尽管我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但是她漠不关心的态度让我十分气恼。在我还年轻的时候,女孩子是不会盲从大众对她所爱之人的判断的。
不过,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发现葛奇尔德平静的只是外表,她的内心依然藏匿着汹涌的激情。周二一早,经过一番仔细地搜索,杰姆逊没有在草地里发现任何异常。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他跑得无影无踪,回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他说,次日他有事进城,并请哈尔斯和亚历斯两个人继续负责主屋的巡查工作。
周三清早,穿着丝质围裙的丽蒂出现在我面前,她瞪着眼睛,眼神里充满怒气。她的围裙也难看极了,撑开之后像布袋一样。这一天,托马斯的遗体将运回村子里下葬。我和亚历斯正在温室里忙着采摘在托马斯葬礼上使用的鲜花。我了解丽蒂,要是她把什么事情搞砸的话,她的脸上绝不会露出笑容。此时,她向下撇着嘴角,眼睛闪烁着胜利的光芒。
“我就知道自己的话没错。许多事情都发生在我们眼前,我们却偏偏看不见。”她说话的时候,仍然用手撑着围裙。
“我向来不用脚后跟看东西。你在围裙里装了什么东西?”我故意揶揄道。
丽蒂上前推开几盆天竺葵,将围裙里的东西全部倒在空地上。居然是一堆碎纸片!此时,亚历斯后退了一步,但我还是注意到他那好奇的目光。
“等等,丽蒂。这又是在图画室的纸篓里翻出来的?”
丽蒂压根不理睬我,她正专心致志地施展长期练就的技巧,忙着把碎纸拼凑完整。
“也许人家是故意把信件撕毁,以免被别人看到。”我说着,同时将手压在纸片上。
“瑞秋小姐,除非是什么无法见人的事情,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大费周章地处理。”丽蒂这番回答确实有板有眼。她接着说道:“因为每天都有一些事情发生,我觉得我有职责了解这些。假如你不预备看看这些纸片并及时采取行动的话,我还是去找杰姆逊吧。我敢说他一定很感兴趣,甚至也不会回城里了。”
她说的一点没错。假如这些纸片确实和神秘事件有关,暂时放下平日的修养又何妨?因此,我听任丽蒂在一旁拼凑纸片。她满脸热切地忙活着,看样子像在玩拼图游戏。拼完以后,她闪到一旁以便我看到内容。
她随口念了起来:“周三晚上九点,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