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仙者站在一弟子的床榻前,看着床上被抽干精血的弟子,愤怒胜过痛心。
这是第三个了,且后两名弟子还是连续被害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屡次躲过层层结界阵法,潜入弟子门院杀人?
虽说杀人手法是妖魔常用的,但她排查了穹灵所有的入口结界,皆无损坏,伏魔阵也无任何异样,唯一一种可能就是穹灵中人做的。
仙宗成立以来,第一次发生这种凶杀事件,若是被天帝知晓,定会责备她管教不当,教不严师之惰,很有可能会影响到她重返天界的计划。
天机阁。
穹灵所有优秀的弟子都被召集了过来,个个面色凝重,肃然而立。
一弟子道:“师父,会不会是有邪魔的细作扮作弟子混了进来?弟子门院外的结界只有穹灵的弟子会解,若是硬闯定会被察觉。
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杀手,除了混进内部,很难躲过穹灵的阵法结界。”
另一弟子接道:“我认为林师兄说得对,若我宗门当真出了这样,定要将他给揪出来偿命!”
这时吴师兄道:“弟子认为不是我们穹灵的弟子做的,穹灵弟子拜入宗门前都是在通天柱前发过天誓的,不得违背师命,不得触犯宗规,严重否则将会被钉在通天柱上,饱受酷刑。
所以如果真的是穹灵弟子,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天道也会让他应誓的,怎会让他接二连三杀人?”
旁边一名弟子附和道:“吴师兄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先乱了阵脚,别凶手还没抓住就先相互猜忌了起来。
依弟子看来,凶手这样做的目的保不济就是为了让我们内里先乱,仙宗一旦乱了,他们就可以在地界无法无天了。”
“有一个人没有发过天誓。”说这句话的是一个姓常的女弟子,“我曾听带苏姑娘的师妹说过,苏姑娘还未去见过通天柱。”
吴师兄蹙眉,道:“常师姐怀疑苏师妹可没有道理,她的修为是我们这里最弱的,如何能把人精血抽干?”
常师姐面无表情地斜了斜眼珠,道:“苏姑娘还未见过通天柱发过天誓,就不是我们穹灵的人,吴师兄还是不要忙着以师妹相称为好。
师父,弟子只是提出合理的怀疑。师父您想想,苏姑娘一进穹灵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且三名被害的都是女弟子。
据弟子了解,那三名女弟子的修为都比较薄弱,所以凶手很可能是潜藏在女弟子门院观察过的,专门挑弱的下手。”
吴师兄道:“苏师妹已习了穹灵的仙术,就是穹灵的一份子。再说,她是长清带回来的,长清的人品和眼光师父也是知晓的,断不会错把豺狼当良人,引狼入室。”
常师妹提高了声量,紧接着道:“虽说苏姑娘是长清师妹带回来的,但长清师妹也未曾调查过她的底细,不过是萍水相逢也未做过更多的了解。
长清师妹的秉性我们自然信得过,但若要说洞察人心,长清师妹即便再聪明,但终究是个不涉世事的小姑娘,岂能一眼分辨好坏?”
这个常师姐从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因她的父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老神仙笑眯眯跟他们说女儿跟他们亲缘薄,若一直待在父母身边便活不过二十,需得选送才能保住性命,并说他们的女儿有仙缘,不妨脱离尘世潜心问道,他日还能光耀门楣。
那时常师姐不过十岁就被送到了穹灵。穹灵弟子是按入门的先后排序的,原本常师姐应当唤沈长清师姐,但不知为何常师姐对沈长清似乎带着一种天生的敌意,每次对沈长清都是冷眼相待,当然沈长清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这位常师姐生得美艳高贵,心性高傲,课业优异,修为仅次于沈长清,也出过几次任务,因此受到不少弟子的崇拜,也让她优越感十足。
可唯一令她觉得不爽的是,明明都是弟子,就因为沈长清天赋比她好,师父就对沈长清另眼相待,还亲身督促沈长清的所有课业,经常给她开小灶受她些穹灵秘术。
这让她无法接受,她认为师父偏心,也认定沈长清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因为有师父加倍的指导。
若换做是她,不一定会比沈长清做得差,可能会更好。每次在课堂上看到沈长清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还时常与夫子顶嘴,与师父耍性子,甚至还有过偷盗行为,每每看见或回想起来,她就觉得沈长清更讨厌。
她认为沈长清就是攀了愿容师弟的关系,定是她让愿容师弟在师父面前帮她说好话,师父才会对她如此特殊。
吴师兄道:“长清分不出,那乾坤仪镜可分得出?苏师妹可是被窥过心的,如今还昏迷不醒,她的怀疑应当排除。”
常师姐哼了一声,道:“你怎知她是真昏还是假昏,怎知这不是为了方便排除嫌疑?”
“你!”
“够了!”青鸾仙者愠怒道,“让你们来是商议解决办法,不是让你们来辩论的。”
吴师兄和常师姐同时道:“弟子知错。”
青鸾仙者揉着眉心,心中很是烦乱,道:“常念,传为师命下去,同间弟子轮番守夜,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常师姐道:“是,弟子马上去办。”
“吴然,你带几名弟子去把禁地周围好好搜查一番,发现有任何不对劲都要回禀。”
“是,弟子明白。”
分配完任务后,众位弟子都下去了,青鸾仙者负手走到后边的窗栏边眺望,浓云重雾在山脉翻滚,山峰苍翠时隐时现,忧心忡忡道:“两天了,长清怎么还不回来?为师需要你啊。”
从精灵族到穹灵的距离,一来一回最多只需一日。
沈长清醒来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本以为是当日的夕阳,听花阎楼提到才知晓她昏睡了一天近半的时间。
沈长清是人,要飞行就必须借助飞行法器,且还得控制,还必须得站着,若是路程远,她的腿到落地的时候都是麻痹的。
听说许多种族天生就会腾云驾雾,而花阎楼也是其中一个。
坐在云团上稳当又速度,且不用担心脚滑或踩空,半眯着眼靠在花阎楼怀里出神,很是惬意慵懒。
“在想什么。”花阎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想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
“交代什么?”
“为何空手而归?”
花阎楼笑道:“你可以说半路被打劫了。”
“我堂堂仙宗最优秀的弟子,不可能有这种丢脸事。”
花阎楼柔声道:“这不是病了嘛。”
沈长清想了想,也是,届时说不定还能在青鸾仙者面前装个可怜,顺便向她要几样‘安慰’。
见沈长清不说话了,花阎楼低头一瞧,恰好看到沈长清嘴角那抹不怀好意的弧度,嘴角不自觉也跟着扬了起来。
沈长清目光一睨,无意瞥到下面冒出一团浓郁黑烟,猛然坐起身,下面是肆天的地界,而那黑烟冒出的地方是肆天仙宗的主殿群。
穹灵坐落昆仑峰顶,肆天则卧于广袤平原。
因宗规比较轻松,弟子灵使皆可成家,所以肆天仙宗周围都是弟子家眷的屋舍,耕田农作,人言笑语,比起穹灵的严谨肃穆,这儿的烟火气息十足,更给人一种活着的真实感。
此时,肆天的大主殿已焚起大火,屹立了万余年的大主殿此刻梁断柱倒,所有的肆天弟子都赶来了救火,可却有越灭越大的势头。
“你们看!”
一弟子指着一簇从殿内廊下爬出来的通身血红的火苗,那火苗在火海中上窜下跳十分活跃,边蹿边喊道:“嘿嘿,老子被关了这么多年,终于逃出来了!你们这些低等贱物,等着被活活烧死吧!”
话一完,原本贴在横梁墙檐上灼烧的火焰突然流动了起来,似水流般朝四面八方涌去,所过之处怒火燎燎,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片。
“怎么办?师父还在里头,火灭不了我们又进不去,怎么办?!”
“阿爹阿爹!”
林醒文从校场狂奔而来,不管不顾直接往火海里冲,但立即被一众弟子给死死拽了回来。
“公子你冷静点!师父是仙宗灵使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进去救我爹,你们给我放开!!”
这时林肖之来了,拖着病恹恹的身子拦在了林醒文面前。
“醒文!”刚说一句就抑制不住地呛了一声,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醒文你别冲动,让三叔去救你父亲,你在这好好呆着不准动!”说完立马转身跃进了火海里。
“三叔!”
“长老!”
这时一弟子绝望道:“完了完了,刚刚逃出来的是阴烛,能灭阴烛只有穹灵净池里的水。
现在师父被困在里头,通灵阵不能使用,乾坤仪镜也只有师父才晓得怎么操纵,此去穹灵一来一回需几个时辰,按照现在的火势,等运来净池水,肆天已经被烧光了。”
“你放屁!”林醒文吼完,转而命道:“你们挑一个速度最快的赶去穹灵求助,再派一个人去福地洞天请长老们火速下来帮忙,其他人接着灭火,不但最后一刻谁都不许放弃!”
“是!”
沈长清和花阎楼十分顺利地落到了大主殿前的神坛上,放眼望去一片混乱。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沈长清指了指天上,“哪儿进来的。”
拦路弟子抬头,发现原本保护肆天的结界居然消失了!
林醒文一转头就看见了沈长清,心想去穹灵求助的弟子不可能那么不快到,遂上前问道:“沈姑娘?你怎么在这?”
沈长清:“路过,见肆天有异特过来瞧瞧。怎么回事?”
“大主殿突然发生爆炸,被关在大主殿的阴烛逃了出来引起了大火,现在阿爹和三叔都被困在里面了!
要灭阴烛只有穹灵净池的水,阿爹不在通灵阵不能用,我已经派人赶去了穹灵,就不知能不能及时回来。”
沈长清不解:“为何不能用通灵阵?”
林醒文愕然,“难道沈姑娘不知道仙宗通灵阵只有仙者和灵使才能启动吗?”
“当然不是。”
通灵阵又不是专属阵法,不会认主,不会用只不过是修为不够,启动不了而已。
林醒文半信不信把沈长清带到通灵阵,只见沈长清掐了个咒,片刻后通灵阵便启动了。
但林醒文刚要过去,通灵阵突然异常起来,沈长清眼疾手快当即一掌把林醒文拍了出去,
林醒文飞出去的同时,通灵阵上骤然凌光飞蹿,尖锐的破空声令人后怕。
如果林醒文再慢一步的话,现在已经被削成一团肉泥了。
花阎楼摇着扇子走了上来,道:“被人换过了。”
林醒文愣了片刻,恍然震惊道:“你的意思是通灵阵被改变了?”
这时一弟子匆匆跑开,道:“公子不好了,福天洞地被封起来了,我们根本进不去啊!”
沈长清:“看来这个人对肆天的内部情况十分了解,几乎把所有的后路都断了。”
林醒文明白沈长清的意思,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明显就是有人计划好了的。
“那他为什么要把结界关了?”
林醒文刚问出,一弟子立马跑来与他解答了:“不好了公子!外面突然涌出大批邪魔,众弟子已前往抵御,但它们数量众多,保护结界也已被毁,我们还怎么办?”
“什么!”
林醒文心急如焚脑袋一片空白,现在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都没有,棘手的问题又一个接着一个来,他该怎么办?
沈长清道:“三大仙宗都是设有伏魔阵的,先把伏魔阵打开,对付入侵邪魔要紧。”
林醒文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快,快去把阵法打开!”
这时沈长清掏出了乾坤袋,伸手在里头摸了一会儿,取出一把寒气凌人的长剑,这剑剑身萦绕着一层寒雾,剑柄是银白色的,那剑一出来,温度骤然寒了几分。
林醒文盯着那把神器,问道:“沈姑娘,这剑?”
“把阴烛杀了,不久可以救火了吗?”
杀了?周围的几名弟子都觉得这话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堂皇。
阴烛是火,没有实体,任何攻击对它都是无效的,即便是净池水,也只能起到浇灭它怒火的效果,根本不能完全消灭它,否则当初师父也不会只是将它囚禁,怎能用杀这个字?未免太无知了些。
沈长清也不管旁边异样的目光,来到大主殿前抛出寒剑,那寒剑在空中飞速旋转,弹指间寒光乍现,发出一声铮宏的剑鸣,与此同时分出无数剑影,跟着沈长清的指示豁然分散了开来,将整个主殿群的上空都给包围了,随着沈长清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剑影极速落下,所落之处,快速凝成蔓延开一层寒冰,将大火与房屋隔离了开来,相互抗礼着。
所谓的冰火两重天,众人也算是见识了一番。
“咦?”阴烛从屋顶那头爬了过来,见所有宫殿都被冻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墙,破口大骂道:“这他娘谁干的!”
花阎楼面色一沉,眼中霎时生了几分寒意。
沈长清道:“是我。”
阴烛愤然转头,待瞧清楚人后立马发出一串谄媚讨好的笑声,“原来是神女小姐姐啊,好久不见,甚是……甚是想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