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事,安汀心有所感,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她官职低,这些事还轮不到她操心。她闲闲地在家里逗正在出牙的安翊,安翊现在牙龈痒痒,拿到什么就想往嘴里塞,安汀让厨房做了磨牙棒,拿给安翊消磨时间。
徐英来拜访她时,见她如此清闲,羡慕之极。
徐英在安汀出京时,就从临川县回来,两人正好前后错开。
此时她随户部官员去查的科考舞弊案已经了结,该收押的已经收押,该判刑的已判刑,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说的,她和安汀闲聊时提起,说道:“……岭南一带盐商众多,富不可言,却缺少有功名的人在官场上相互照应,家中又多是善于花钱享乐不会读书的,于是从上到下官员都贿赂了一遍。”
“那知府收取当地盐商贿赂不知多少,既怕盐商威胁要检举,又舍不得到手的巨额钱财,就闭着眼点了盐商塞进来的人。谁知在复试时出了岔子,被人发现那案首居然在偷看小抄……”
徐英嗤笑一声,显然觉得荒谬之极。
她们哪个不是头悬梁锥刺股地几十年苦读,现在才能踏进官场,居然有人连捉笔写好的小抄也不愿意背,或者说根本背不下来,这种人竟也想当官?!
提起这个,安汀想起当时殿试的策论考题。
殿试的题目是女帝亲自出的,她还记得原题是:“……朕……孜孜求贤,数用不当。有能者委以腹心,或面从而志异;有德者授以禄位,或无所建明;中材下士寡廉鲜耻,不能克己。若此无已,奈何为治……” 能力强的人中有和朝廷不一心的;品德好的人,在工作上却无建树;能力与品德都一般的人,则多“寡廉鲜耻,不能克己者”。可见女帝当时对朝中官员就有不少感慨。
光是这两件查出来的大案,就暴露了许多问题,掩埋在水面之下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盛世如锦,远远看上去金线银绘好不华丽,走近仔细看却发现一片片脏污。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议论了一番,随即,徐英略带尴尬地提起今日的来意:她是来借钱的。
她转到户部之后,领正七品的官职,每月五贯钱的俸禄。若是在乡下,这五贯钱足够一户人家整年的开销,而在京城,吃穿住用都需要钱,一个人还能过得舒适些,拖家带口就不易了。
徐英家在甘州,西北苦寒,风沙又大,一经授官,她就把阖家老小都带到了京城,哪知道京官如此清贫,平日里生活还有些紧巴巴,笔墨纸砚都要省着用,临近年关,且不说新衣新帽,吃食总是要备的。
在京城,她熟识的只有安汀,就厚着脸皮上门来了,她苦笑道:“早知京城里如此费钱,当初还不如去地方上,当个知县也好。”
她自己说着也摇了摇头,说:“当了官才知道,这迎来送往,年节礼总是少不了的,难怪贪官屡屡不止,俸禄实在不够花。”
说是借钱,徐英也不过借了十贯,还特意打了欠条,说日后领了俸禄来还。安汀也郑重其事地收了起来,
送走徐英,安汀站在原地,不知想什么。直到傅景撑了伞过来,关切地说:“下雪了,回屋吧?”她才发觉天空不知何事飘起了雪花。
永正二十四年的小年,就这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