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沈友新风尘仆仆地从敦煌归来。袁茵以为她终于要开始正常生活了,没想到紧接着她就飞往意大利弗洛伦萨。袁茵怀疑自己的好友是不是神志不清了,放弃优渥的薪酬福利选择无计划、随性的生活真的好吗?
沈友新笑道:“我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吗?你瞧这是什么……”她从行李箱里取出素描本递给袁茵看。两本百页余的素描本每页都画有一个个惟妙惟肖、神态迥异的飞天像和佛像。
袁茵边翻阅边连声慨叹:“还是老样子啊你,散心也不好好散心,时时刻刻还惦记着自己的业务。”
沈友新莞尔一笑:“在散心的过程中顿悟了,爱情和事业同样重要。”
既然说到爱情,袁茵一脸严肃问她到底怎么打算的。换做是她肯定也纠结,一个是自己曾经深爱的人,一个是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人。
“我不是已经做了选择了吗?”她指的是她和张秉泽分手的事。
“那你还打算和韩珹复合吗?”袁茵抛出了一个难题。
沈友新摇摇头,无法回答好友:“所以,我需要第二次旅行。希望这次弗洛伦萨之旅能给我以启发,就像这次的敦煌之行一样。”
袁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想出去玩还要拿爱情当幌子,真矫情。
“你倒是逍遥自在了,我可被你害惨了。”袁茵歪倒在沙发上细数这段时间她替沈友新处理的大小事件。首先就是原工作室的赵经理登门拜访过一次,得知沈友新去敦煌已有半月余而且归期未定,便拜托袁茵转告她旅行回来后抽空见她一面。
第二件重要的事呢,是一位名叫余已征的人发来的邮件。邮件大致内容是说,十分感谢沈友新这半年来对他和徐洛晨的大力支持。希望小学的孩子们很喜欢她捐赠的双语绘本和蜡笔、橡皮泥等物资。她上个月捐赠的一百双雨靴孩子们已经穿上了。他和徐洛晨都十分感激沈友新的慷慨资助,本想约她出来吃饭表达谢意,但是无法联系到她。
邮件中还提及他向张医生打听沈友新下落的事……
沈友新端着咖啡挨着好友坐下,继续听她讲第三件事。
这件事显然比赵经理来访和余已征的邮件更让袁茵感兴趣,她坐直身子,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眼睛里闪烁着试探和犹疑的神采。
沈友新喝了一口咖啡,然而袁茵却迟迟没有下文。
“怎么了,什么事让你袁大小姐这么难以启齿?”
其实多多少少还是和张秉泽有关,袁茵清了清喉咙说道:“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的,你有一个大学同学叫严简的……”沈友新端着咖啡的手顿住了,扬了扬眉:“严简?我们从毕业后就不联系了。”
大学毕业后,和同学有交集的机会不多。更何况是严简,当初因为薛晓娴的事,她和他差点反目成仇。
“严简要结婚了。”
“新娘是薛晓娴吗?”沈友新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地问。袁茵见她这么轻松惬意便放下了心中的顾虑。
“是的,你猜对了。他给你发请帖希望你能参加他们的婚礼。”
沈友新欠了欠身子,不愉快的往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讲完了,没想到好友接下去说的话让她一口咖啡呛住了。
“你再说一遍。”
“严简说,他是张秉泽的表弟。当初他对你的关心全是受他表哥所托。他曾经一度真的喜欢上了你,但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后来他也遇见了自己的真爱……他希望你能原谅薛晓娴当年的幼稚行为。”袁茵讲到这里,用余光偷瞄沈友新的反应。沈友新起身把咖啡放在茶几上,裹紧睡袍,不发一语地走近卧室。
袁茵赶忙起身跟着进来,该不会生气了吧?她轻手轻脚地走近卧室一看,好友正从衣柜里拿出牛仔外套、连衣裙、黑色小脚西裤、真丝衬衫等扔在床上。她端详着床上的一堆衣物,然后快速搭配出几套,若有所思地问袁茵:“这几套穿搭如何?就算在意大利也很时髦吧。”
“张秉泽怎么会是你同学的表哥呢?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啊。严简让你原谅新娘子什么事啊?”袁茵脑海有很多疑问,根本无心去想搭配衣服的事。
“薛晓娴……”沈友新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她应该算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吧。”
的确,薛晓娴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她深知对喜欢的东西或者人要先下手为强。最初她发现严简暗恋沈友新的事情后并没有灰心,因为沈友新已经有了韩珹。严简是个很好追的男生,薛晓娴只花了两周时间就让他对她动了心。头晚在宿舍宣布自己要追求严简,第二天上课她就坐在他旁边了,午饭找了个探讨问题的借口又和他坐一起了。
就这样,薛晓娴利用严简不会拒绝人这点成功把他追到手了。
但是她对其他女生尤其是沈友新的防备之心一刻都没松懈过,尤其是她和韩珹突然分手以后。有一天严简忽然对薛晓娴说了一句让她忐忑不安的话:“沈友新这么好的女孩子,韩珹和她分手一定会后悔的,真是个傻瓜。”她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什么嘛,在女朋友面前夸别的女生……”严简闻言红了脸,不再谈沈友新。
可是三个月之后,姑姑家的表哥张秉泽突然联系他跟他打听沈友新的事。说是表哥,其实就比他大半岁。表哥成绩优异,在N城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读书。
“什么?沈友新?表哥你怎么会认识沈友新?”严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张秉泽把他在杭州遇见沈友新和袁茵的经历跟表弟讲了一遍,也坦然承认自己对那个女孩一见钟情。
“嗯,她那么优秀、美丽,很少有人会不动心。”一见钟情这种事已经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两人还这么有缘分。
“表哥,我能帮到你什么呢?”
“我只拜托你一件事,不要让其他男生接近她。两个月之后我会去你们学校。”
“这个……”沈友新现在处于失恋阶段,应该不会这么快开始一新恋情吧。严简挠挠头,有点犯难,万一两个月内沈友新身边有了新的追求者,他将以什么身份阻止别人呢?
呆笨如他想到一个法子,那就是让自己的女朋友把沈友新在宿舍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他。
薛晓娴气得脸都绿了:“你为什么对沈友新的事这么感兴趣,难道你还喜欢她?”
严简急得连忙解释:“我是受人所托,不是我对沈友新的事感兴趣。”
薛晓娴将信将疑挑了挑眉:“哦?难不成是你们宿舍的人想追她?”
严简想着自己就算把表哥的事解释给薛晓娴听,她也不一定全部相信,索性就让她这么猜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说自己的舍友打算追求沈友新总比说自己那个未曾露面的表哥要让人信服。但是你一旦撒了一个谎,后面就要用无数的谎言来弥补它,严简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
“沈友新啊,她没什么好聊的,”薛晓娴故意在严简面前强调她这位舍友有多么乏味和软弱,“整天哭丧着脸,不过我也挺心疼她的,毕竟被同班同学抢了男朋友,自尊心肯定备受打击,希望她能早日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吧。”说完,她颇为同情地长叹一口气。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扯到自己和严简身上,严简一再表示他绝对不会像韩珹一样见异思迁。薛晓娴挽着他的胳臂撒着娇:“好啦,你不用解释了。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就好啦,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那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严简,只要不是你喜欢沈友新我就放心了。”
见严简脸红耳赤地连连摆手否认,薛晓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但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必须再做点什么。
她使用的手段卑劣且低级,她伪造了一张沈友新的裸体画,并把韩珹的名字签在上面。
沈友新宿舍的书桌上一直摆放着一张她自己的半身肖像画,那是韩珹画的。画里的她身穿一袭红色的法式茶歇裙,歪着头冲着画家浅笑嫣然。失恋后她把画收起来了,但是薛晓娴曾经用手机拍下来过,因为她觉得那幅画画得极好,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仿照韩珹的画风画了两幅画,一幅是参照手机里的照片画的正面人物像,另外一幅画的是侧身背面**像。杜撰的那幅背影画中,模特儿裙子后面的拉链已经解开,裙子退到腰部,两手环胸,头微微从左肩侧过来看向画家。为了避人耳目,这两幅画均是她在兼职的画室完成的。她把两张画稿整理好夹在稿纸本里,就去找严简自习了。
“严简你帮我看看,这个人的衣服褶皱我怎么画也画不好,一点都没有老师说的那种天衣飞扬的感觉。你帮我分析分析,我去下卫生间。”薛晓娴指了一下那个需要严简点评的人物后把画夹合上递给严简,她则从教室后门离开了。严简拿着画夹翻阅起来,果不其然看见了关于沈友新的两幅画。
只匆匆瞥了一眼,他便将画夹重新合上,四下环顾有没有其他人看见。一股血涌上头来,他面红耳赤,为窥见别人的秘密而深感羞愧。那两幅画右下角“韩珹”两字写得遒劲潇洒,跟他在学校画廊里看见的那几幅优秀作品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喂,你怎么了?”薛晓娴拍了拍严简的肩膀。他脸上的红晕未退,不由地一激灵,说话都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没……没事。”他边说边低头把画夹还给自己的女朋友。
“怎么了啊?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你干什么啦?”她一脸无辜,明知故问。
“真的没……”
没等严简把话说完,她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紧紧抱住画夹,用惊恐的眼神看向那个真正无辜的人:“你,你不会看见我画夹里的画了吧?”
她急得直跺脚,不停地责备自己:“哎呀,我这个猪脑子。沈友新信任我才拜托我把这两幅画还给韩珹学长的,但是最近一直都没见到他,我就把画放在自己的画夹里了。”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都红了。
严简见她这么自责,赶紧安慰她:“不要自责了,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用颤抖的语调解释道:“你知道的,这个画夹我一直随身携带,别人从来没有看过,除了我,你是第二个看到的人。”
“我知道。”严简脸上的红晕已退,耳朵还在发热。
“我真的是太粗心大意了,竟然把别人这么私密的画暴露了。”她边说边用余光观察严简的反应。他揉揉她的头发,说了一句让薛晓娴深感宽心的话:“不是你的错,相信我......我会守口如瓶的。”
目的达到,薛晓娴当晚就把画毁尸灭迹。
但是,看到这两幅画的人除了薛晓娴和严简,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教她们舞蹈的李卓学姐。薛晓娴兼职的那间画室是李卓的堂哥开的,她偶尔会过去帮帮忙。薛晓娴在角落画画的时候李卓就注意到她脸上不自然的神态了,趁着她上洗手间的时候,她上前看了个究竟,并录下了视频。
画中人她记得,是韩珹的女朋友沈友新,也是那个时候和她学过舞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