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墨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碰见了他娘。穆三夫人问他:“墨儿,你今天又准备去将军府么?”穆文墨回答她是。穆三夫人听后喜笑颜开地将身旁丫鬟手中的糕点盒拿过来给他,说是今早早起亲手做的一些海棠酥和枣泥酥还有绿豆糕叫他顺路去带给苏七小姐。穆文墨说,这些东西在外面就有的卖,何必还赶早特地做。犹豫了一下,在他亲娘的劝说下,答应了。于是穆文墨提着点心盒出门了。
三夫人望着自己生的——这丞相府中唯一一位未婚男性(也是高龄未婚的男性)翩翩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亲娘般的慈母微笑。身旁的贴身丫鬟笑着说:“自打五公子回府这半月以来,去将军去的最勤快,想来必是被苏七小姐给迷上了。”
“若真是这样,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下聘礼了。”说完兴奋地笑了。接着又担忧地说:“也不知这韵舞对墨儿是何想法?墨儿那么迟钝,又不懂得说话,语言总是那么冰冰冷冷的,万一伤着人家了,可怎么好?”丫鬟忙安慰她:“虽然苏七小姐美得倾国倾城,但是咱家五公子也不差呐。刚好她又是将军府的小姐,咱们五公子是丞相府的少爷,于情于理都是门当户对的一对才子佳人,天作之合。”
“那倒也是。但是这老爷和苏将军素来有恩怨,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若是他们二人真心相爱,情投意合,那么穆丞相也是不会阻止的——从穆宏年这些天对于穆文墨进将军府一句话也没说的态度就可以证明。苏将军对苏韵舞更是宠得言听计从,就算不愿也会放手。说完她又叹一口气:“你们说,这墨儿跟辰旭这般要好,怎么就没跟着学一些花言巧语哄骗小姑娘呢?他但凡学了人家三成来,我也早就孙子满地跑了,不至于看着儿子都弱冠之年了,还没见成婚呢!都成了满冀城的笑话了。”
“五公子是沉稳实在人,跟他们不同。”丫鬟替穆文墨说完好话之后,又笑着说:“夫人,你不是才说叫三小姐擦亮了眼睛收紧了耳朵,切不可叫人花言巧语骗了去吗?怎么这会儿子倒叫起五公子学别人花言巧语哄骗小姑娘了。”
“那我这当娘的当然是偏心的了。你说这韵舞也已经十七了,也不见嫁人?还拒绝了太子的求婚,她是心有所属还是心高气傲?”穆三夫人又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担忧起来,随后立马在心中默念:求菩萨保佑苏韵舞中意我们家墨儿,菩萨保佑,保佑。就算她不中意,那也要叫她让我们家墨儿中意,最好是让他们两个互相看对眼了,相互中意,这样他们就会成婚了,然后我也可以抱大胖孙子了。三夫人想像着穆文墨与苏韵舞生的孩子就忍不住笑容满面,面带春光起来。
这边穆文墨提着一个糕点盒停在了将军府门口,将糕点拿给上前来迎接的小厮,然后问他,七小姐还是在听雨亭吗?小厮回答他是的。然后穆文墨便轻车熟路来到将军府的荷花池边。因为现在还是五月下旬,所以荷花池还是满池的绿叶,偌大的荷花池里只有零星几朵含苞待放的白色和粉色荷花。在荷花池的中央,有一个直径近一丈长的亭子,里面坐落着六七个书生打扮的儒雅贤士,他们都是苏千钧的门客。苏韵舞就落座在他们中间的那张石桌旁,一张美脸显得十分耀眼又明艳动人。其中一个贤士发现了穆文墨正向这边走来,用扇子指了指他,笑着跟大家报了他的行踪。苏韵舞顺着扇子看过去,穆文墨身着一袭白色银纹暗梅广袖袍,手拿一柄竹木五明扇,脑后的白色束发带被风吹起,在空中随风起舞,更为他平添几分仙风道骨。
众人互相行礼,打完招呼之后,穆文墨带来的点心已经由丫鬟们摆好放在了石桌上。苏韵舞问起点心来源的时候,穆文墨说是来的路上闻着挺香,在外边店铺买的。大家会意一笑,看这对才子佳人一眼,都心照不宣地笑而不语。
而后众贤士谈起了关于五月天下冰雹的旧话题,上次穆文墨来的时候,他们谈的就是这个,上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谈的也是这个——那会儿冰雹刚下。穆文墨直切主题说,太子口口声声说这夏露娜诈死,可是这都一个半月了也没见她的任何消息,太子分明就是看人死于江中,死无对证,才会这般强词夺理。人家世外高人怎会稀罕这么些名和利呢?高手向来都是不留名的,不是说有两个丐帮的人正巧路过看见了么?怎么就不算是证人呢?五月冷子就足以证明太子说夏露娜是地府恶鬼的结论是错误的,人虽死,但也需还人清白。虽然现在通缉令已经被十六皇子求情给撤了,但是无辜含泪冤屈而死,只怕九泉之下难以安息,到时候人间就真的多了一只恶鬼了。
众人看他如此慷慨激昂的言辞心里只想着,这穆文墨果不其然是个情场呆子,虽然苏韵舞为了夏露娜的死而气愤,感到可惜。他也不用这么积极地为之辩护啊,就不怕苏韵舞误会么?接着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韵舞,果不其然,苏韵舞脸上浮现的是一丝苦笑!因为穆家是太子帮的人,虽然穆文墨来往将军府好些次数了,也发表了一些不满太子的言论,但是他们终究不敢太过于相信他——国家政事当言辞谨慎,这个道理他们还是十分清楚的。所以他们都只是说,按照他的说法来看确实如此,而且照他的推断下去,太子只怕是干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毕竟这无辜冤死之人可是翌王府未来的侧王妃啊。众人且谨慎地在边缘试探,而穆文墨却不把自己当外人;总是长驱直入,直奔主题,直截了当就说太子是为了私人恩怨,才连累害死了无辜之人。最后谈到日头高照时,众人表明明日当上书力争太子为私人恩怨错杀无辜才散去了。
苏韵舞叫穆文墨单独留了下来。“五公子,且陪我走走吧。”两人走在荷花池上蜿蜒曲折的石桥上,一左一右,中间隔了三尺宽的距离。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苏韵舞停了下来,嘴角弯起一抹笑容问他:“你来这里是为了她吧。”穆文墨沉着脸没有作答,只是侧着脑袋看着她。苏韵舞转身面对荷花池,将手里的鱼食撒了一些入池子,顿时数十百条金色,红色的大大小小锦鲤蜂拥而上,一张一合的嘴巴激起了水面上数百朵白色的水花。
“你喜欢她。”
穆文墨听后停了扇子,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瞬间消逝了,他收起扇子走向苏韵舞旁边的栏杆处,观看那些鱼儿拼命抢夺鱼食的场景。待苏韵舞抬头看向他时,他仍是一副冷淡严肃的模样。
“从我为她伸冤看出来的么?”
“嗯。你对她很上心。”
“我只是认为不该白白屈了一个弱女子,没什么上不上心之说。”
“她不弱,她是侠士,她躲避追杀的时候伤过几十号人。”
“那也只是个女子,你也见过她,知道她不可能是邪祟,却被这满天下的人追杀至死,世间总该存些真理!”
“你很激动?”
“没有。”
她看一眼他的扇子,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问他
“你以前都不配香囊的,怎么今日配上了?”
穆文墨狐疑地看她一眼,低头看看胸口,神色一闪,随后脸微微红了。问她:“气味有这么大么?”
“不大,但是我能闻见。”随后苏韵舞莞尔一笑问他:“别人都挂外边装饰,怎么你还把香囊藏怀里,是怕别人偷了去不成?”
“我只是怕气味太大了,受不了。”此时若是说之前他的脸是微微泛红,那么此刻便是明显地能看出他脸红了。他扇风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随后穆文墨便称和苍辰旭还有约,若是七小姐没什么其他的事,他就先告辞了。走了两步又回头说,这香囊大街上随处有卖,若是七小姐喜欢,他可以买个给她。话说出口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又改口道:想必七小姐也不缺这香囊钱,在下就不多此一举了。随后立马追加一句告辞便快步离去了。苏韵舞看着他离去的飘逸背影,一抹忧愁挂上了眉梢,她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