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姜夫人还在后面,晚夏热毒,又是从北方到南方,一路上走走停停,实在是快不起来。
见到乳娘的丈夫,南珠有点理解她面对姜重阳的反应了,她一定也是个颜控患者。
乳娘的丈夫冯管事,也是剑眉高鼻,身姿挺拔。
唯一不耐看的就是双眼微突,眼白泛红,下巴略长。
但是这些小缺陷,并不影响他整体的形象,也算是俊秀青年了。
给自己爹娘回话时,眼神露着精光,不知道是不是南珠的错觉,他似乎有一丝余光,总是落在自家美娘亲身上。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可是他的身份,自己娘的身份,又都为人父母了。
这种眼光实在不该出现啊,那是一种欣赏的,觊觎的,带着渴望的,色意的。
回完话,姜君简要去讲堂上课,李庄梦则要去检视一番为姜夫人准备的院子,乳娘要跟着操持,自然也是要跟着去的。
因此便只能让冯管事照看南珠。
南珠爹娘走在前面,乳娘落后一步,把怀里的南珠递给冯管事。
低语道:“你,你收敛些,小少爷聪明得很,可是什么都明白的,何况这大白日的,别没个正形。”
虽然乳娘的语气带有一点指责。
但南珠看着她娇媚的脸庞,明白,她根本不讨厌这样的行为。
只是碍于天光和公众场合,以及自小的教养,觉得这是不对的。
乳娘转身走了,南珠的注意力转到眼前抱着自己的男人身上,他轮廓分明,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丝笑意,那笑意分明带着欲。
南珠肯定,。
冯管事抱着南珠,进了乳娘的房间,那里有他的儿子。
端午的时候刚满两岁,但因为没吃多少母乳,所以看起来比姜南珠还要瘦小些。
他想着,两个小娃儿,年岁相当,应该会喜欢在一起玩的,便将两人放在了床上,让小丫鬟看着,自己则去点看要入少夫人库房的货物。
南珠看出他的意图,赶紧作出反应,他可不愿意跟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玩一个下午。
“冯管事,你等等。”
“嗯,小少爷,你叫我。”
“嗯,你是不是要去看你带来的东西,把我也抱着去吧。”
“是倒是,但是小少爷,点东西没什么好玩的。要不你跟我家虎子一块玩耍,他年龄跟你差不多,我带了很多小玩具呢。”
冯管事下意识把南珠当作六七岁的小孩来回话。
“你家虎子话都说不了几句,我不跟他玩,他太笨了。我还是想跟你玩。”
冯管事满头黑线,他儿子哪里笨了,跟同龄小孩子比,说话早,记性好。
不过看着眼前腰板儿挺得直直,套话一句又一句的小少爷姜南珠,再看旁边趴着玩枕头的虎子,真是一时无话可说。
想他冯管事,何曾这样嘴钝过,只有他说别人嘴钝的。
南珠见冯管事看着自己,一言难尽的模样,以为他嫌自己麻烦。
不想带上自己。
转口又道:“冯管家若是太忙了,实在不能带上我,便把我送到乳娘那里去吧。”
“我最喜欢跟乳娘玩。或者送到姜管家那里也行,姜管家也喜欢陪我玩的,你不喜欢也没关系。”
冯管事疑心这小少爷在挑拨暗示自己。
本来以为媳妇小月说小少爷聪慧是随意唬他的,想着再聪慧,这样小的孩子能懂什么呢。
可是小少爷刚才说的话,让他动摇了,这真的是两岁的小孩子会说的话吗。
他乳娘喜欢他,姜管家也喜欢他,只有自己不喜欢他,要是夫人来了,听了他这样说,还以为自己怎么得罪她大孙子呢。
虽说不会因为孩子一两句话就夺了他的管事之位。
可是小主子若真的要做什么,吃亏的一定是自己,何况夫人很期待这个孙子。
想到这里,冯管事认命地把南珠抱了起来,准备累一点,带着他去点货,他想看就让他看个够。
没想到到了库房门口,看到在等着他点货的姜管家时,这小少爷马上就转投他人怀抱了。
还说了一句气死他的话。
“啊,姜管家也在啊,他可比冯管事你长得好看多了。”
“你既然不愿意抱我,就把我交给姜管家抱着吧,他那么聪明,抱着我,也能做事的。”
“而且,比起你,我还是喜欢长得更好看的冯管事。”
姜重阳从冯管事抱着姜南珠进了院子就看见了。
两人走近了,说的话也全部落到他的耳朵里。
虽然他跟着姜君简读书游学开办讲堂,也算是做了许多事了,可也不过只是二十岁的青年而已,吃过再多的苦,人生的起落他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去揣摩。
因此,在不那么必要的时候,他并不会刻意控制自己的神情举动。
嘴角泛着温柔的笑意,朝南珠走过去,从冯管事手里接过他。
冯管事从这个书童进府之后就处处被他压一头,心里很不痛快。
但是出了几次招都被对方接了下来,他心里有谱,不可再动手。
因此也只是尴尬地笑笑。
姜重阳则果然抱着南珠跟冯管事对单子点货物。
南珠看着进库的东西里面除了金银珠宝之外,还有药材、绸缎等物,倒也不觉得没趣。
这边结束时,他稚嫩的身体因为过多使用注意力而疲惫,靠在姜重阳怀里便睡着了。
她母亲那边也检视的差不多,两边结束后,都在正厅做完了交接。
姜君简和李庄梦并不是很在意规矩的人,儿子姜南珠又睡着了,便叫乳娘冯管事,以及姜重阳一起上桌吃饭。
反正姜南珠满过周岁后,虽然也是由乳娘照顾,但却很少再吃母乳了,都是吃好消化的饭菜。
等他睡醒了再吃也没事,这会叫醒他,只怕他心情不好也吃不了多少。
忙活了一天的姜府众人,睡梦中的姜南珠,此时还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从在这天发生了大转折。
是夜,一封急信敲响了李府大门,送到了姜君简手里。
姜君简坐在黑暗之中,桌山一盏小油灯,正在燃烧一张薄薄的信纸。
这张薄薄的信纸上,记载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命运的转变,或者说人民即将面对的灾难。
历朝历代,权力更迭时,流血事件都不会少。
哪怕是创造世界历史上最强大帝国的两个掌权者,他们一旦露出疲态,便无法再裹住权力的刀锋大杀四方。
而这种时候,往往也是天下文弱书生最无用的时候,不是沦为权力刀锋下的牺牲者,就是伪弑者,所以才会有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府的所有人都沉入了梦乡。
吃完晚饭到书房拆看书信的姜君简陷入了沉思,天下的局势,覆巢之下的卵。
他们家族也不过是文弱书生罢了。
等待着他们的,是牺牲者,还是伪弑者呢。
他不知道。
云夏国的四世皇帝,文武皇帝,二十岁开始征战四方,开疆拓土。
前后十五年的时间里,他征服了南蛮东夷之地,收服了西北关外大批的游牧民族。
后二十年,在商户出生的奇女子乌佳姑,也就是后来的仁昭皇后的帮助下,开通了海上贸易之路和西域通商之路。
又十五年,逐步推行种种利国利民,强国强兵的政策。
比如实行分大户田养无地民的免赋税政策,又如大行商贸却以赋税压制的政策,此间种种,不多赘述。
真正做到国富民强,天下太平,百族和谐。
五十年的时间,云夏国在文康皇帝和仁昭皇后的携手下,变成了整个大大陆上最强大的国家。
其余大小国家,不是经济上依靠,便是文化上学习,正所谓万国来朝也丝毫不夸张。
多少异族儿女,可恨自己没有投个好胎,投作云夏儿女。
可是,这样一个强大的帝国,短短几日的时间,就陷入了低迷混乱之中,因皇帝皇后双双病倒了。
老一辈的人,是眼睁睁看着这个帝国强大起来的,他们心里面一直供奉着皇帝皇后。
如今,宫里突然传出消息,耳顺之年的皇帝与天命之年的皇后,双双染上重病,举国忧心。
帝国权力之外的人,大多不知道权力的中心发生了什么,就连姜君简自己,若不是昔日的同窗好友给自己报个信,在这千里之外,说不定连自己已被选择为牺牲者也不知道啊。
自己离开京都时,皇帝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这也是他当时果断离京的原因之一。
至于天命之年的皇后,她与皇帝虽然恩爱了多年,没有亲生的儿子,却有一个小公主,还不满十岁,是皇后不惑之年才得的,很是宠爱,当皇子一般养着的。
何况,云夏国的开国皇帝,本就是一位奇女子。
皇上本身也认为,他的儿子女儿,只要有才华,都可以继承他的霸业。
他要选一个能守得住他霸业的继承人。
当初,他就是问自己,他的儿子和女儿,他都是如何看待的,自己故意没回答,恰好皇帝心情不好,他就被罢官了。
宫中局势,因为皇帝和皇后的观念,又不是一般复杂。
皇帝在遇到仁昭皇后之前,已经立了四妃。除了贵妃膝下也是个公主之外,三妃膝下都有年岁相差不大的皇子,再有几个位份不高的妃嫔也有儿子。
因为皇帝年事已高,底下四妃的三个皇子年龄也不小,各自都又有了好几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