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枚(公元1716~1797年),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仓山居士、随园主人、随园老人。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清代诗人、散文家。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进士,历任溧水、江宁等县知县,有政绩,四十岁即告归。在江宁小仓山下筑室建“随园”定居,吟咏其中,世称随园先生。他广收诗弟子,女弟子尤众,为当时诗坛所宗。袁枚与赵翼、张问陶(船山)并称乾嘉“性灵派三大家”。为“清代骈文八大家”、“江右三大家”之一,文笔又与大学士直隶纪昀齐名,时称“南袁北纪”。袁枚著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十六卷及《补遗》十卷,《新齐谐》二十四卷及《续新齐谐》十卷,散文,尺牍等三十余种。
少小有才名,科考中进士
公元1716年袁枚出生于浙江钱塘,喜读书,少小有才名,擅长写诗文。他是清朝鼎盛时期,数一数二的大才子,十二岁中秀才,广西巡抚命其做铜鼓赋,提笔立就。乾隆元年(公元1736年),二十出头的他就入京应考,场内老师宿儒、贤达文士近百人,而他年纪最轻,就登科及第,点了翰林。时人说他“身长鹤立,广颡(sǎnɡ,额;脑门子)丰下,齿若编贝,声若洪钟”,一翩翩佳公子也。据说当年袁枚点了翰林之后,回乡娶媳妇,有好事者绘图记其事,图上的袁枚,年少玉貌,身披红斗篷,胯下白马,从者数人。
乾隆四年(公元1739年),二十四岁的袁枚参加朝廷科考,试题是《赋得因风想玉珂》,诗中有“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的妙句,然而总裁们以为“语涉不庄,将置之孙山”,幸得当时大司寇(刑部尚书)尹继善当面干预,才免于落榜,得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然而,少年得志的袁枚(古之少年,即今之青年),很快就碰上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挫折。按规矩,进士点翰林,除了三鼎甲之外,一般人都属于翰林庶吉士,即见习翰林,一年后大考,如果合格则转为翰林编修,不合格则分发六部做主事,再差的则放到地方做知县。才高八斗的袁枚,居然被放下去做了知县。
乾隆盛世,沭阳知县
乾隆八至十年(公元1743~1745年),袁枚任沭阳知县。此时,正是所谓“乾隆盛世”,但在沭阳民间却是万户萧疏、悍吏横行的现实。一个沭阳县,竟有“饥口三十万,饿毙者不计其数”。袁枚面对这“路有饿殍、哀鸿四野”的惨状,拿起蘸着血泪的笔抒发感慨:“百死犹可忍,饿死苦不速,野狗衔髅髑,骨瘦亦无肉,自恨做父母,不愿生耳目。”他以犀利的笔触,对那些“苛政猛于虎,悍吏虐于蝗”置人民生死于不顾的贪官污吏,进行无情的挞伐。他要“纾国更纾民,终为百姓福”。因此到任不久,就开仓赈灾,减免赋税,率民治水,筑有名的六塘子堰。采取多种抗灾措施,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较快地取得了成效。他还严厉管束家属、下属、衙役,不准扰民害民。在讼狱处理上,据史载,他“为政,终日坐堂”,凡“吏民百事,有小讼狱立判无稽留”,大案也从速结案,加上治理有方,社会秩序较前稳定。他与耕夫、蚕妇、工匠、商贩、书生皆有交往,不但关心农事百业,还跻身市场,“关心米价问江东”,心系民生,百姓皆称他为“大好官”。袁枚由于为人正直,厌恶官场倾轧,四十岁时便辞官不做,定居江宁(今南京),住小仓山下,自号仓山居士。
乾隆十年,他离任沭阳时,百姓夹道送行,攀车饯酒,洒泪话别。
筑室随园,怡然自得
公元1749年,袁枚三十三岁时,父亲亡故,辞官养母,在江宁以三百金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筑室定居,世称随园先生。好友钱宝意作诗颂赞他:“过江不愧真名士,退院其如未老僧;领取十年卿相后,幅巾野服始相应。”他亦作一副对联:“不作高官,非无福命祇缘懒;难成仙佛,爱读诗书又恋花。”
随园旧为织造园(即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当时“园倾且颓……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荒废已久,袁枚购得后,加以整治,由于是“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此称为“随园”。在《杂兴诗》中这样描写随园景致:“造屋不嫌小,开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罗。”如此诗情画意,令人想往,也难怪袁枚怡然自得,放情声色,不复作出仕之念。随园四面无墙,每逢佳日,游人如织,袁枚亦任其往来,不加管制,更在门联上写道:“放鹤去寻山鸟客,任人来看四时花。”
文学为业,研究食单
袁枚以文学为终身事业,是清代的文学家,“性灵派”创作理论的提倡者。性灵即性情也。他以为“诗者,人之性情也,性情之外无诗”。又说:“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他认为诗歌是内心的声音,是性情的真实流露。文章以骈体最为擅长,颇得六朝体格,享文章之盛名数十年。其为人亦如作文,坦白率真,讨厌矫情,却极重情义,其友沈凤司死后,因无后嗣,袁枚每年为他祭坟,三十年未曾间断,对友人的情义深重,令人感动。
袁枚致力为文,著述颇丰,有《小仓山房诗文集》、《随园诗话》、《随园随笔》、《随园食单》等。其中《随园食单》是一部有系统的论述烹饪技术和南北菜点的著作,全书分须知单、戒单、海鲜单、杂素菜单、点心单、饭粥单、茶酒单等十四个方面。有人传说此文章《食单》好多做菜方法是听来的,袁枚自己并不会做菜。在须知单中他开宗明义地说:“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作须知单。”此篇可作为饮食通则,而戒单云:“为政者兴一利不如除一弊,能除饮食之弊,则思过半矣,作戒单。”此篇值得一提的是“茶酒单”一篇,此篇对于南北名茶均有所评述,此外还记载着不少茶制食品,颇有特色。其中有一种“面茶”,即是将面用粗茶汁去熬煮后,再加上芝麻酱、牛乳等佐料,面中散发着淡淡的茶香,美味可口;而“茶腿”是经过茶叶熏过的火腿,肉色火红,肉质鲜美而茶香四溢。由此可以看出袁枚是一个对茶、对饮食有相当研究的人。
乾隆三十八年(公元1773年)诏求遗书,将所藏书传抄罕见者皆献于清廷,并作有《散书记》以纪。藏书印有“道素之门”、“百石山房”、“华里神仙”、“钱塘苏小是乡亲”、“此间乐”、“子才一阅”、“随园珍藏图书”、“小仓山房藏书之印”等。
游名胜景,写诗品茶
公元1781年,袁枚开始喜欢上了游山玩水,游遍名山大川,如浙江的天台、雁荡、四明、雪窦等山,还游过安徽黄山、江西庐山、广东、广西、湖南、福建等地,喜爱品茶的他自然也会尝遍各地名茶,并且将它们一一记载下来。他描写常州阳羡茶:“茶深碧色,形如雀舌,又如巨米,味较龙井略浓”。提到洞庭君山茶,他说:“色味与龙井相同,叶微宽而绿过之,采掇最少。”此外如六安银针、梅片、毛尖、安化茶等,也都有所评述。
此外还写下许多茶诗,如《试茶》诗:“闽人种茶如种田,郄车而载盈万千;我来竟入茶世界,意颇狎(xiā,亲近而态度不庄重)视心逌(yóu,神态轻松的样子)然……”描写福建人普遍种茶的情形,置身其中,仿佛进入茶世界。《湖上杂事诗》:“烟霞石屋两平章,渡水穿花趁夕阳;万片绿云春一点,布裙红出采茶娘。”描写身着红布裙的采茶姑娘在“万片绿云”的茶海中采茶,分外醒目。又《渔梁道上作》:“远山耸翠近山低,流水前溪接后溪;每到此间闲立久,采茶人散夕阳西。”可知他旅游时,除了欣赏群山万壑、山涧溪流的美景之际,亦不忘留意当地的“茶叶文化”,可看出他对茶的钟爱程度。
乾隆五十一年(公元1786年),袁枚游览了武夷山,对武夷茶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他先前对武夷茶的印象是“茶味浓苦,有如喝药”,因此他向来不喜欢武夷茶。但是这次去武夷山,来到曼亭峰、天游寺等地后,却让他对武夷茶的印象完全改观。他在《随园食单·茶酒单》记载了当时的情形:“僧道争以茶献,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xiānɡyuán,树名,又叫枸橼),每斟无一两,上口不忍遽(jù,匆忙,急)咽,先嗅其香,再试其味,徐徐咀嚼而体贴之,果然清芬扑鼻,舌有余甘。一杯以后,再试一二杯,释躁平矜,怡情悦性。始觉龙井虽清,而味薄矣;阳羡虽佳,而韵逊矣。颇有玉与水晶,品格不同之故。故武夷享天下盛名,真乃不忝(tiǎn,辱,辱没),且可以瀹(yuè,煮)至三次,而其味犹未尽。”这位茶叶专家从所用的茶具到饮茶的步骤、感觉与武夷茶的特色均做了详细而生动的描写,一杯好茶的确能涤净尘虑,抚平烦躁。
袁枚认为,除了有好茶还必须收藏得法才能保存长久,而要泡出一壶好茶,除了要有好的泉水之外,对于火候的控制亦是一门极重要的学问。对此他也有一段精彩的描述:“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泠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驿而办。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然入贡尚不能多,况民间乎!”他以为要泡出好茶,需先有好水,在此他再度推崇武夷山所产的茶为天下第一。
沭阳作客,自在高寿
乾隆五十三年(公元1788年),袁枚受沭阳名士吕峄亭的邀请,又来沭阳作客,沭阳各界部分民众曾趋前三十里迎接。袁枚面对如此拥戴他的民众,写下了情意真挚的《重到沭阳图记》。他在这篇短文中深有感受地说:“视民如家,官居而不能忘其地者,则其地之人,亦不能忘之也。”官爱民,民爱官,此真不失为一方父母官的范例。
袁枚不愿在官场上争逐名利,遂能依自己的方式生活,无羁无绊,优游自在,故而能够高寿。有意思的是,虽然自身不愿涉及官场,但是袁枚却有着独到的政治眼光。曾经在和珅、和琳兄弟年幼的时候,写过这样一句对两兄弟的评判“擎天兼捧日,兄弟各平分”。后面的事实证明,之后,和珅成为乾隆皇帝身边第一红人,和琳则成为著名将领,官至一等公爵。
“文学成就”
袁枚与赵翼、张问陶并称乾嘉诗坛“性灵派三大家”。他活跃诗坛四十余年,有诗四千余首,基本上体现了他所主张的性灵说,有独特风格和一定成就。袁诗的主要特点是抒写性灵,表现个人的真实感受、情趣和识见,往往不受束缚。在艺术上不拘一格,以熟练的技巧和流畅的语言,表现思想感受和捕捉到的艺术形象。追求真率自然、清新灵巧的艺术风格。其中较突出的佳作主要有两类:一是即景抒情的旅游诗,二是叹古讽今的咏史诗。
袁枚亦工文章,散文如《祭妹文》、《峡江寺飞泉亭记》等,骈文如《与蒋苕生书》、《重修于忠肃庙碑》等,传为名篇。袁枚又是乾嘉时期主要诗论家之一。继明代“公安派”、“竟陵派”而持性灵说。《随园诗话》及《补遗》、《续诗品》是他诗论的主要著作。《随园诗话》除阐述性灵说以外,对历代诗人作品、流派演变及清代诗坛多有评述。《续诗品》则是仿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之作,立三十六目,用四言韵文简括诗歌创作过程、方法、修养、技巧等具体经验体会,即所谓创作“苦心”。
与“公安派”相比较,袁枚的“性灵说”更有反道学、反传统的特点,指出诗并非说教的手段,而要抒写性灵。他把“性灵”和“学识”结合起来,以性情、天分和学习为创作基本,以真、新、活为创作的追求。他并不一概地反对诗歌形式的声律藻饰(zǎo shì,修饰文词)、骈丽(pián lì,文章的对偶句法)用典等讲究,只要求从属于表现性灵。袁枚的“性灵说”较“公安派”前进了一步,全面而完整,被认为是明、清“性灵说”的主要代表者。
“点评”
袁枚的一生,历任溧水、沭阳、江浦、江宁知县,除了赢得贤明政声之外,留下的文学著作也很多,有《小仓房诗文集》、《随园诗话》、《随园随笔》和笔记小说《子不语》等。《随园诗话》是他的代表作,有独特的文学见解。他提出“性灵说”,对儒家诗教提出异议。部分诗篇对汉儒和“程朱理学”发难,并宣称“《六经》尽糟粕”。他主张直抒胸臆,词贵自然,反对泥古不化,强调自创精神,这在我国文学史上是具有进步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