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简单的向大伯解释了一番鬼域的情况。大伯虽然是新魂,但到了阴间便多了一分感悟,对鬼域之事虽然感到惊奇却也坦然接受。只是他神情犹豫,纠结道:“你我兄弟相聚我本不愿再跟你分开。但是我对尘世的眷恋太深,我还是希望可以轮回入世。”
“可是大哥,你轮回之后前世的记忆是要溶去的。”
“兄弟。你有造化当大哥的当然高兴,但我想来也有我的造化。我即便留下来你我兄弟想来也是聚少离多,何况爹妈又在何处!”
父亲听罢恍然大悟,“大哥,你说的也是。以我现在的身份你即便留在鬼域我们也是聚少离多。何况爹妈早已轮回往生。大哥你的确应该去寻求自己的造化。兄弟本来担心你难入轮回,如今看到你平安来到轮回之地,我的心也就放下了。”
“此番还得多谢上差。是他用了大法力将我度化而来,我记得他因此还遭了雷劈。”
我本来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听到大伯说这些话我顿时感到惭愧,我觉得我还是没有照顾好大伯。
“伯父,这是我分内之事,应该做的。”
父亲不解真相,但这会儿也知道轻重,从乾坤囊里取了酒壶,“大哥,我们兄弟畅饮一番,兄弟送你往生。祝你来世大富大贵,儿孙满堂。”
大伯哈哈一笑:“大富大贵就算了,儿孙满堂我喜欢。好,我先喝一个。”
大伯接过父亲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鬼域的酒度数小,但后劲大,所以寻常鬼修们也不敢多饮。
这会儿父亲却抛弃了那诸多顾虑,兄弟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一葫芦酒。
“好了兄弟,大哥走了。”
父亲含泪看着大伯走上了奈何桥,大伯一步一回头,这一回头便是对前世的舍弃。有舍才有得,待来世,人生多彩,且徐行!
送走了大伯我和父亲一道回程。路上他问了我大伯的情况,我觉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照实说了。没成想父亲噗通竟给我跪下了,我几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天雷顿时间从天而降劈在我的头顶,我哆嗦了一下很干脆的就晕了过去。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阳间。我又是在做梦吗?我已经快要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了。我还是人的时候有时候做梦就难以分辨虚实,做了鬼以后做的梦更加迷幻,却又更加真实,我更加难以分辨虚实。
我审视了一下环境的布局。这房间正是我本源那一世的房间,但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这房子太新了。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果不其然,我又回到小时候。
我更加迷茫了,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回到了本源的现实。我更倾向于是在做梦。因为这样其实也并不算回到了本源人世,倒更像是又一番轮回,而且我实在不愿意接受我会被区区一道天雷给劈死。
只是到底是晕过去还是死去我却是分辨不出来了。
冷不丁的我听到摩托的声音,我出门观望了一番,是父亲回来了。他把摩托靠在阳台的栏墙上跌跌撞撞的出了门来。浓郁的酒气铺面而来,他又喝多了。但是他摇晃的样子我总以为是故意装出来的。
毫无悬念,母亲和父亲又吵了起来。
这一次他们吵得很凶,父亲竟要寻死跑去摸电闸,母亲把他拉了回来。父亲便跪在了我的面前说对不起我,我扭身躲开了。父亲又去给妹妹跪,妹妹她们到底心软,哭的稀里哗啦。
这日子过的,但总算过去了。我心里想着,重温一下心里还是难过。我搞不懂父亲为什么每次喝酒都要喝醉,我也搞不懂为什么父亲每次喝醉酒母亲都要跟他吵架。每每这时我总是在想这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如果我有能力,可以替父亲分忧,可以替母亲操劳,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吵架。
我茫然的走出了院子,漫无目的的朝着西边的田野走去。我本源的这一世过的其实并不幸福,可我为什么还总想着要回来呢?
我来到西边田野的小路上,走到劲头时发现尽头竟是后来修起来的大马路。这一条大马路在我第一次轮回的时候还没有修起来,我是后来在度化大伯的生魂时才了解到的。我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我跑回到家,家里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了样子,房子还是那幢房子,只是新近装修过的,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摆着许多的盆景,我竟然认出一盆小榕树的盆景,那是我很早就栽下的,如今它长的老根虬结,已经完全的成为了一棵老株盆景,好看的不要不要的。
一只看起来很老的大黄狗趴在阳台上慵懒的晒着太阳,一只绿色鹦鹉站在它的背上似乎是在给它捋毛。
我透过窗子,看到一家人正围坐在一起在为我的母亲祝寿。我看到了“我”,这时也已经一把年纪,我的几个妹妹也都略显老态,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姑娘在为老人敬酒,几个小破孩在玩闹戏耍,我居然不认识他们。
这时,我听见我的大妹在说话,她和爱人一起祝我母亲百岁大寿。
我一个恍惚差点栽倒在地,这是多少年后了。我算了算,居然算不出来了。
我看着他们,他们却没有看我。我默默的离开了。这场景虽然迷幻,却让我心中快慰。看到这一家人和和美美我也就安心了。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也许我真的就只是我了,那过往与我再没有了半点关系。那九次轮回的经历可能就真的只是一些梦而已。
每个人都会做梦,不是睡着了做梦,而是去幻想自己的未来,幻想自己存在的价值,去追求自己渴望的人生。我想我是时候该醒过来了!只是我要如何才能醒过来呢?
睡着的人如何自己醒过来?那不就是睡到自然醒么。但如果自然醒不了,又没人来叫醒我,却又如之奈何呢?我突然间感到了一丝恐惧,这就是死了么!
从来没有惧怕过死亡的我居然开始怕死了。
“徒儿,你可感悟到人生的真谛。”
一个浑厚的声音把我唤醒过来,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个特殊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好像意识沉入轮回玉佩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慢慢的展现在我的面前,却是道陵师傅。
“师傅。你没死?”
“我已经死了。这是我死之前托给你的梦。只有你来到轮回之地的时候才能感受到。”
“师傅,我此时是在梦里吗?”
“是,也不是。你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至少在你的心里是真。那些和你已经无关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又与你何干呢?”
我细细琢磨着师傅的话语,感觉简单却又参悟不透。
“师傅,我之前学过的那轮回诀?”
“那只是我托付杨万里予你的一场造化。他为你舍弃了轮回,在鬼域当了一介鬼王,要说得失也算公平。你为了他承受了两次天雷,你们的父子缘分已然散去了。”
“师傅,我不懂!但我心里还是当他是我父亲的。”
“这本也无可厚非。你在感情里当他是父亲,只是没有了名分而已。正如此时的我,在你心里我还活着,然而我却只能活在你的梦里。这对我可不是好事呢。”
突然间我犹如醍醐灌顶般的醒悟过来,“师傅,徒儿懂了。师傅您还有什么要交待的么?”
道陵师傅笑着摇了摇头,他的身影渐渐模糊,一个声音似是响在我的心底,“东阁,你我师徒缘尽,此后天各一方,只待朝夕。”
道陵师傅的身影彻底散去,他虽然说与我师徒缘尽,但我心里永远当他是我的师傅。就像我心里,杨万里永远是我的父亲。
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杨万里急切的面容。
“少主,你终于醒了。”
“额,杨叔,我这是怎么了?”
“我也懵呢,你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雷劈呢。”
“我想可能是您对我行大礼的缘故吧。杨叔我认你做义父吧。”
“不可不可。我只是酆皇的仆从而已。怎可做你义父。”
“杨叔,你把这些纲伦看的太重了。君臣之道在于仁义忠勇,而不是一个名分和称呼。我不知道父皇对你有过什么样的恩惠,但我对你却无半点恩惠,反而是杨叔你对我从小就照顾有加,父子之道讲究的慈爱孝敬。你对我关怀备至此乃慈,对我守护有加此乃爱,我敬你那也是人伦之道,但你我没有名份我不敢言孝,你孤苦一人,我认你做父便是想要尽些孝心。杨叔,你可理解我的心思。”
“少、殿下,我当然愿意。只是逾礼不合,大不韪矣。”
“杨叔,不如这样,等我们回到酆都后问过父皇,他若同意你便不要拒绝了。若他不同意那此事便就作罢。这样可好。”
“这!那倒是可以。”
杨万里大概是觉的父皇不会同意这个事情吧,所以就这么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