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官道上,一匹棕色瘦马,载着双目微闭的主人,缓步前行。也许是路途遥远,一路走来,马瘦人疲。时值秋末,马蹄卷起地上的枯叶扬起微尘,留下浅浅的蹄印。
少年挣开眼睛,挺直了腰背,皱着眉头,看向前方。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集镇。少年眉头舒展开来,一路走来饥渴相交,距离上一次下马修整已是三天前。少年叫沈醉,是落霞门弟子,受命调查法宝丢失之事,下山已有月余。无奈没查到什么有利线索,只能回去复命。布袋里的干粮早已经吃完。眼下刚好有个小镇,可前去买点干粮草料,人马暂可休息一阵。想到此处,轻踢马肚,老马吃了疼,缓步跑了起来。
此镇名为萧河古镇,不甚热闹,街上行人不多,三三两两。可能长年无外人涉足,沈醉的出现,引起了小小的轰动。人们都上下打量这一人一马,连正在做生意的小贩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仔细打量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沈醉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家酒楼,驻足下马。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
“客官吃点什么?”
沈醉绑好了马,走进店里,见屋子里摆放了七八张桌子,干净整洁,却是一食客也没有。
“来一壶酒,随便上点吃的。”说完挑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又道:“再备些干粮打包,弄些草料清水帮我喂下马,等会一并算银子。”
掌柜应了一声便去张罗了,沈醉心想,诺大的店怎么才掌柜一人忙活,连个伙计也没有。虽是疑惑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吃饭赶路要紧。
不一会,掌柜端着酒菜过来,一件件摆放在桌上。
沈醉打趣道:“掌柜,这么一个大店就你一个人在忙活,连个帮手也没有?”
掌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镇上极少有外地人经过,十天半月也不见一个外地人来,客房时常都是空着,小店生意不好,偶尔才有几个熟人过来吃吃饭,一个人也足够应对了。”说完,又微微弯腰微笑道:“日头已经落下了,客官不住店吗?”
沈醉斟了碗酒,摆了摆手。“不必了,着急赶路,日夜兼程,早已习惯。”
掌柜满脸不解:“前面就是将军冢,客官真的要晚上过去?”
“将军冢?”沈醉疑惑不解,他的确是第一次经过此地,不知这将军冢是什么来头。细问道:“有何说法?”
掌柜说道:“将军冢乃邪瘴之地,多少年来途径此地的人,日落以后都不敢过去,须等天明才敢过哩,”
沈醉头一次听说还有夜晚不敢过的地,莫不是这个掌柜杜撰的,为的是让人在这里住店,赚了黑心钱。便故作吃惊的问:“若是晚上过去呢?”
“有去无回。”掌柜脱口而出,似乎是早已觉察他要这样问。
沈醉笑了笑,“不怕,不怕,我这个人非常大胆,别人不敢做的,我便敢。”
掌柜听出来这个少年不信他的话,正还要说,见少年摆了摆手,无奈的摇摇头走开了。
酒足饭饱后,沈醉结好账,去后院牵了马出来,老马吃饱喝足,看起来比之前精神多了,伸手摸摸它的圆滚滚的肚皮,很是满意。走出院子同掌柜道别。掌柜出门相送,说到:“客官执意要去,我就不多留了,如前方路不好走,随时可折返,如果小店打烊了,在门口喊我一声就行。”
沈醉跨上了马背,抱拳道:“多谢掌柜美意,就此别过了。”说完驾马长去。
老马小跑了一会,因为刚刚吃饱的缘故,沈醉坐在马背上颠簸一阵有些不舒服,便下马走起来。此时夜幕已经拉下,明月升起。眼下周遭的环境已经看不太清,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各种虫鸣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夹杂着远处野兽的低吼,老马受到惊吓,马蹄有些乱了,不肯上前。
沈醉摸了摸老马的额头,牵着它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已经过了密林,借着月光看到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土地。定睛一看,远处小山坡边竟有个茅草屋,窗户里发出微弱的烛光。沈醉哑然失笑:这掌柜果然骗人,这地虽然凄凉,不也还有人家嘛。正思虑间,身后马匹传来嘶鸣声,回头一看,地上只剩下一摊血迹,马却不见了。
沈醉大惊,这是什么怪物竟然这么短的时间将马掳走,自己却全然不知。突然想起掌柜的话,内心掠过一丝恐惧,随即拔出宝剑,用来防身。当下打量四周,万籁俱寂除了自己别无一物。
此非久留之地,沈醉疾步往前面茅草屋奔去。眼下茅草屋是他内心最大的慰籍了。
不多时,已到屋子前。沈醉将剑回鞘,拍打木门。
“有人吗?”屋里没有任何声响。便加大掌力,再次拍门,“有人在里面吗?”说话间时不时回头张望。
伴随着“咿——呀——”的开门声,一个老太婆出现在门后。
沈醉见是个老婆婆,内心安定不少,说道:“老婆婆,我是路过此地的外地人,马匹丢失,无法赶路,今晚想借住一宿。”
老太婆,脸上露出一丝诡异微笑,声音低哑:“进来吧。”
沈醉随老婆婆走进屋里,突然脑袋迷迷糊糊的,似乎是饮酒过多的缘故。老太婆把门拴上,说道:“饿了吧,我给你做点吃的。”
沈醉连忙摆手:“老婆婆,不劳烦了,此前已用过餐了。”
老婆婆不理会,径直走向里屋。沈醉有些奇怪:这荒山野岭的,陌生人前来借宿她竟丝毫不过问来历,内心提高了一些警惕。屋子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腥臭味夹杂了泥土的霉湿味,有点刺鼻。环顾四周,屋内灯光昏暗,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别无他物。正想四处瞧瞧,老婆婆已经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大肉汤过来。沈醉略有一丝诧异,也未见她生火怎么顷刻间就做好了吃的。
当下也不敢怠慢,双手正欲接过道谢,突然,余光瞥见老婆婆托在碗底的手上长着锋利的指甲,严格来说这不是人的指甲,像是野兽的利爪。只感觉背后一阵凉意升起,清醒了大半。
再端详老婆婆时,不知何时老婆婆已俨然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满脸鬃毛垂涎的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碗,再看时,里面赫然装着不知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撕下来的肉。碗沿上白色的蛆虫蠕动,时不时掉一两只到地上。
沈醉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长大了嘴巴。大喊道:“妖怪啊~”用剑打翻了碗。
那怪物见被识破,伸出利爪向沈醉扫过来。沈醉躲避不及,只能用剑格挡,卸它攻势,奈何那怪物力道极大。还是被它利爪扫到腹部,低头一看,衣服已被抓破,腰边赫然出现几道血淋淋的抓印。沈醉顾不得疼痛,一脚踹开木门,往外逃去。
那怪物怎会善罢甘休,追了出去,沈醉看了看,茅草屋变成了一个幽黑的洞穴。那怪物从洞穴奔了出来,正向自己扑过来。沈醉拔出宝剑,怪物正要接近自己的时候,一剑劈了下去。“恍当”一声,兴许是怪物皮厚,这一剑没伤它分毫,反而剑被震脱手了。
眼见着怪物直直的向自己撞过来,沈醉躲闪不及,被撞飞很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登时口吐鲜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全身筋骨散开,半躺在地上,全无一丝气力,连站起来都是奢望,腰部的伤口锥心刺骨。沈醉暗到不妙,恐怕今天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怪物又卯足了劲,向沈醉冲来,誓要置他于死地。性命攸关间,突然从沈醉身后射出一道青光,打向怪物额头,怪物吃了痛,停住了脚步,惊惧的看向沈醉身后。
紧接着又一道青光自沈醉身后射来,怪物赶紧掉头往洞穴跑去,但青光还是打在它的后腿上,怪物被打翻在地,打了个滚,逃命似的跑进了山洞。
沈醉不知道是谁救了他,正要转头看。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自身后传来:“你没事吧?”
沈醉身体受创严重,说不出话。那女子渐渐走进,扶住沈醉。沈醉抬头一看,眼前的女子,身着碎花青色长裙,容貌绝丽,肤若凝脂,在月光的映衬下光**人。不禁暗想:好美的女子。鼻子里传来女儿独有的沁香,令人心醉神迷。
女子见沈醉腹部流出黑血,惊道:“呀,你被这怪物抓伤了,这怪物爪子有毒,待我帮你看看。”说罢解开沈醉的上衣,露出伤口,捻动真决,纤纤玉手腾起青烟阵阵,轻抚过沈醉的伤口,所过之处,伤口愈合结痂。
这一眨眼的功夫,沈醉顿时感觉心胸畅快了很多。自己站起来整理衣服。抱拳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不知恩人尊姓大名,日后定登门答谢。”
姑娘关切地问道:“你从哪处来,欲往哪出去,怎么落到此间受难?”
沈醉道:“在下沈醉,自西北雪山而来,去往落霞山。”
女子闻言,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说道:“落霞山?你是要去往落霞山?”
沈醉道:“正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日后一定报答。”
姑娘眉眼舒展,笑吟吟道:“别姑娘姑娘的了,我叫琉璃,你叫我琉璃便可。”
沈醉道:“这荒山野岭,不知琉璃姑娘府上在何处?”
琉璃笑道:“这里就是我家啊,我在此已经住了三百年了。”
沈醉脊背发凉,后退几步颤声问道::“莫非……你也是……妖……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