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需要解决很多问题；归结开来不外乎两个；1，理想和现实的矛盾；2，个人能力和所处环境的矛盾。对于很多人来说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充实的过好每一天即可，对于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县城的农民更是如此，家庭联产承包了，只要卖力气，吃饱肚子终不成问题。当然对我们年轻的赵武来说，从来没吃饱过。
人生而痛苦，不是在打别人就在被人打的路上。我们的主人翁赵武正在被他父亲拿着扁担横拍：啪的一声，小腿被横扫。“一下”，赵武说。又啪一声，小腿再次被打。“两下，”赵武数道。“咦，你还不躲？”父亲说。“你有种继续打，我都记着，谁他妈躲谁是孬种！”妈妈哭得上前抱住赵武老爹：“你干什么，你要打折孩子么？”邻居也过来劝架。赵武说：“你们都松手，让他打，总有一天他不是我的对手！”尽管两腿发抖，小腿青肿，赵武还是双拳紧握，眼睛平视老爹，屹立成一棵水杉一样，一动不动。你说为什么不是像松树，主要是年轻的赵武没见过松树啊，觉得水杉就很有气质了，又高又直。眼看老爹被人架住，还装模作样要奔过来打死他，至少赵武是这样认为的，赵武一脸轻蔑，带着充血的双眼转身进了家门，砰的一声甩上房门。这是1988年的夏天，赵武把家里的腊肉偷偷的吃了，被愤怒的父亲在家门口狠狠地打了一顿。赵武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还回来的。13岁的赵武已经身高168cm，力气大的很，可以开五根单璜40下，单手举起板车轮子30下面不改色。挑担，一边12捆稻子，200斤左右。在队里他就是孩子王，一群小伙伴都跟着他忽来忽去，搞几条蛇，摸几条鱼，晚上田野间抓一些青蛙卖点钱，大家就可以光着膀子围着竹床，在外面就着啤酒吃着蛇羹肆意说笑，这是他最惬意的时候。除此之外，正如现在，他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边拿着正红花油大汗淋漓的推着自己的双腿，一边看着空白的墙壁，沉默不语，他受不了老爹（某军区特种兵，当了八年侦察兵）那个暴脾气，动不动就揍人。也受不了周围压抑的环境，天天做农活什么是个头？更受不了周围的这些歪瓜裂枣，鼠目村民，天天为了一棵树，为了田间的一锹土就要打死打生。当然多年以后，赵武才明白自己有多幼稚，在资源有限的时候，你总是要先比过身边的人，才能够生存下去，过的更好，不管你是抢也好，偷也好。可如今他就生活在这里，还能去哪儿？他忌恨老爸，这家伙为什么能够走遍全国，而自己就在这儿。一跃而起，不顾伤痛，在13岁那年的夏天，年轻的赵武拿起毛笔在空白的墙上写下第一个大字：“忍”。
生命总要找到出路，当肚子填不满的时候更是如此。这是一个下大雨，田里都是鱼的时代。水草边放牛都能踩翻鱼。这是一个甲鱼到处跑，田螺无人吃，青蛙满地走的时代。但这个夏天，天气炎热，很多小河都干了，鱼都捞光了，就几条小鱼翻着肚子臭在水面上。走出去，地上的灰都烫脚，随处可见被晒死的成片蚂蚁。平常没事儿就跳到河里去嬉戏，也不行了，现在跳进去就像烫死猪一样，大中午的再去地里弄吃的，一个个非中暑不可。就在昨天，赵武追打耗子，一抬头看到屋梁上的几挂腊肉，眼睛一亮。就要上初中了，就要和小伙伴们说拜拜了。要拜别了王小龙，虎子，矮子堂兄，和尚这些人还这是舍不得。于是，把小伙伴们都喊了出来，带着腊肉在野外搞了一个土灶，弄了一些知了，放上瓦片，撒了一些工业盐，就着路边挖的土甘蔗——一种草根——大口朵颐。几挂腊肉迅速下了肚子。大伙儿，口角冒油，意犹未尽，真他娘的香。脑子闪现着昨天的烧烤的画面，漏出嘴角的微笑，这些小伙伴就要各奔前程了。
如果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下就不要坐着。赵武正在贯彻到底，躺在东边的小树林的草地上，仰望星空，一根草剔着牙齿，翘着腿。“小龙，我去上学，你们准备干什么？俗话说，360行，行行出状元，必须学一门手艺，才能谋生，总不至于天天耕地。”王小龙，赵武的第一铁杆，比赵武大半岁，八岁时妈妈跟人家跑了。后来他爹找了几个人，把他妈捆了回来，并且剃了光头，他妈最终还是跑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妈妈。他爹是一个石匠，在山里给别人打墓碑，虽然手艺一般，但是混饭吃没问题。他爹三个月回家一趟。王小龙就带着4岁的妹妹过日子。家里床单被子当然是不会洗的，米是他爹每次回来准备好的，菜就是他在邻居的菜园里轮流去采，他爹打好招呼了，小孩子吃不了多少，大家都达成了默契，不介意。赵武几乎有一半的日子都是睡在王小龙的家里，帮他抬水，一起偷地里的东西，一起灭虱子，头上，床上太多了；还有那打不死的蟑螂，满屋子都是。“我准备去学电焊，我爹回来我就和她说，把我妹子寄宿到二叔家里。等学徒三年，我就去福建。”王小龙回答。“那我开学就不能帮你担水了！”赵武歉意的说。他是真的很抱歉，前一段时间连绵大雨，就没去小龙家，因为缺少靴子，都是泥浆，王小龙就是拿着罐子接屋檐的水煮饭，洗脸。青瓦上面都是烂树叶，水都是黄色的，还有很多虫子游来游去。赵武一次担心小龙没菜吃，就冒着大雨送菜过去，看见小龙用雨水煮饭，拿着扇子在扇火，满脸黑色。柴火都是湿的，根本点不着，赵武放下菜，就冲回家，把家里的剩饭全部连锅端了过去，兄妹两才好好地饱餐了一顿。然后两人冒雨把水缸里的水加满了，又从赵武家拿了几捆棉花秆，能够烧半个月。再拿了半罐子咸菜，乳豆腐，赵武才缓过气。“没关系，后面没什么雨。我都能对付，倒是你需要好好学习，村里几年也考不上一个人到镇中，以后我们兄弟一起跟着你闯天下！”“那是必须的，矮子和虎子，和尚等附和道”。矮子，赵武堂兄，原名赵泰，身高120cm，今年15岁，生下来就矮，吃了很多烧鸡蛋，连壳儿一起吃，也不见效。对五花八门很有天赋，二胡，笛子，吉他不学自通。小偷偏门非常拿手。有商业头脑，家里开了一个小超市，尽卖假货。常常炫耀说，这农村的没有哪家他偷不了，偷窃时极有耐心，拿他的话说，一把刀子，一个桶，一根铁丝，可以偷遍各家。一般的是偷鸡，那时农村家里也没什么好偷得，到了目标家里，一个桶提水，把别人的外墙撒湿，用小刀慢慢地刮去别人的砖缝里面的粘土，就可以取掉砖块，那些鸡晚上不叫，手一抓鸡脖子，一下子一只，连夜出手。有时候光天化日他都敢作案，趁着别人下地干农活了，他踩好点，一根铁丝就把别人的锁打开了，堂而皇之的进去扫一遍。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一次矮子赵泰走亲戚家（穿的新衣服）回来，路上一户人家桃树上桃子很诱人，矮子口水直流，偷偷地去摘，被别人发现了，他就跑，没注意脚下一个小坑，摔了一个狗吃屎，被人家把他抓住了。最后一看，这么矮，以为是小孩子，还很心痛他，给他拍了拍灰，说：“没摔坏吧！小孩子，你想吃桃子就和我们说一声，我们摘两个给你，不要偷啊。你看，身上者漂亮的衣服都弄脏了，回头你妈就要骂你了。”然后把地上散落的桃子捡起来，给了赵泰。虽然赵泰内心很愤怒，涨红了脸，但还是装作小孩子模样，一溜烟的走了。这个事情成了赵泰永恒的污点，时不时被兄弟几个取笑一番。赵武建议他不要做这个小偷小摸，但是他不愿意，倒不是为了钱，而是觉得偷东西很有成就感，不隔三差五的去偷一回，内心就痒痒的，坐卧不安。矮子非常记恨别人笑话他，喊他“矮子”，如果走在路上被哪家讥讽了，他怀恨在心，一方面笑脸呵呵的回答：“叔，婶，有啥好事喊我啊！”一方面会弄一个小本本，把对方记下来，以后一定会光顾那家，绝不过年。赵泰也想去外面看看，倒不是想在外面赚钱，而是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拿他的话说，看看就行，不用出远门，凭他的商业头脑，家里也能赚钱。俗话说的好，“矮子都是一肚子坏水”，赵泰觉得这个形容自己太像了，自己就是个智多星啊，很得意。当然，要说让他担心的只有一个，就是将来不知道能不能娶上一个好媳妇。至于跟着赵武，一方面觉得赵武的智商比自己高，还有一方面真的能打啊，出去倍儿安全感。至于团队里的王小龙就是赵泰后面要拉拢的对象，在他的心目中，赵泰不学偷盗，太可惜了。这小子和自己一样，什么偏门一学就会啊，关键是胆子比自己更大。这些小九九，他就藏在心中，没有和赵武说了。
“那虎子你呢？”“我~？我想好了，就在家里杀猪，弟弟妹妹还小，父母身体不行”虎子道。虎子，和赵武同年，但是已经虎背熊腰了，赵武手下第一猛将，喜欢拿两把菜刀，冲锋第一线。和赵武也是打出来的交情，双方一直不分胜负。但是发生几件事情之后，虎子就铁着心跟着赵武。一次是一群人在邻村里偷瓜，被别人发现，晚上大家四散而逃，虎子跑得不快，被别人逼得跳河，舍不得丢一袋子瓜，扯着瓜过河，谁知河较宽，脚扭了，游不动，人快淹死了，是赵武回头发现了虎子不见，找了回来，把他拉上了岸，虎子很感激。当然，虎子后面因为吃瓜上瘾，又去偷了几次，被抓进派出所关了几天那是另外回事。还有一次是虎子不服气和小混混“六爷”打赌，最开始是打赌摔手电筒，往地上砸，看谁的手电筒结实。虎子虽然力气大，但是摔得角度不好，输了一局。一气之下比喝酒，看谁先倒下，一瓶高粱酒必须一口闷，虎子先喝，由于喝的太急，虎子当场倒下，口吐白沫，“六爷”他们哈哈大笑，一瓶酒才喝了一小口。是赵武把虎子背到家里床上，头侧过来，帮他降温，处理掉呕吐物，第二天陪着他找场子，逼着“六爷”把一瓶酒喝了，虽然喝的很慢，一口一口的喝。再加上一次野外打兔子，虎子带着家里的狗打了一只兔子，但是碰上三个猎户，三杆枪架住把兔子拿走了，是赵武带着几个人把兔子抢了回来。从此虎子就跟着赵武混了，只要有空，走哪儿跟哪儿，当然，基本上走哪儿打到哪儿，无所畏惧。最有名的一件事情是隔壁村有人考上了大学，放电影，连放两场。他们几个去看电影，第一天，他们去迟了，很多位置都被人占了，仗着虎背熊腰，他们挤进去了，又没有凳子，这一站着看，后面的人不乐意了，双方起了口角。打了起来，对方没想到在主场被别人下了先手，吃了一个大亏，在混乱中赵武他们溜了。问题就在于，第二天晚上他们不怕死又去了。人家早有准备，一票人早就等着你，刚一过去，就被一群人拿手电筒逼住眼睛，棍棒加身，赵泰身子小，偷偷溜了。赵武等人已经被打倒了，是虎子两把菜刀拼命架住延缓了时间。矮子机灵，撒起小短腿跑回村喊了一票人，把赵武等人救了出来，这时候虎子等人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
和尚原名岳尚，但因为从小光着脑袋，又练习家传武学岳家拳，身体结实，同龄人罕有敌手，当然自从赵武过来一起练武，他就没赢过赵武，虽然和赵武是远亲，但关系不好不坏。但两人小学同班，一次午休，两人都没睡觉，在外面玩玻璃球，被老师抓了。其他的几个人都被老师几脚撂倒，要求跪下来。在这个小学，犯错被脚踢，要求跪下是常有的事儿。你总不能要求自身才小学三年级，教你四年的课程的民办老师有很高的素质不是。没错，小学五个老师，平均学历小学三年级，校长学历最高，小学五年级毕业。原因是一方面读书的人少，没有人愿意当老师，一方面有点关系被塞了进来。好歹不当务农活儿，一年还能拿一点钱不是，混个二十年，国家还给你退休转正。赵武自然是不会跪的，鬼神不敬，除了给老祖宗烧纸钱跪了，就没跪过谁。虽然和尚差点跪了，但是赵武不跪，总不能输了气概不是，两人挺着。老师一看很倔，给我到太阳底下晒过去，还不跪？给我单腿金鸡独立，继续暴晒。两人左腿换右腿，右腿换左腿站了两节课。等到语文老师进来，才被喊进了教室，接受同学们的膜拜。双方看对了眼，再加上和尚实在崇拜成绩比自己好的，就混到了一起。和尚就发现平淡的生活就水深火热起来，真带劲儿啊！能不带劲儿么？俗话说，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啊！以前都是比赛做农活儿，看谁挑担挑的多，扎猛子看谁游得远，最多烧烧马蜂窝，掏掏鸟窝。可跟着赵武之后，玩龙必戏龙，舞狮必斗狮，戏台下面逗逗小姑娘，再和护花使者砍杀一番，实在是过瘾啊！
“我准备继续读书，到乡里中学读三年，后面学木工”。和尚觉得还是要继续读书，至少不能每次都听赵武讲故事，自己都不会看。好歹以后如果大家不能天天在一起，自己也能搞几本武侠看看。赵武能够服众，除了敢打敢拼以外，重要的一点是喜欢看书啊。各种连环画，像什么《玉娇龙》，《三侠五义》，《杨家将》等，武侠小书来者不拒啊！像什么金庸，古龙，梁羽生，温瑞安，卧龙生，还有好多记不住了，反正很过瘾，一听一天就过去了。要是我也能遇到黄蓉，小龙女就好了；或者像天山七子仗剑江湖；亦或是傅红雪，冷血等酷酷的。和尚从不认为自己是楚留香，陆小凤，令狐冲式的人物，他觉得这些人太花心了，自己学不来。
“要不晚上去干一票吧，太无趣了啊！”这话从和尚嘴里出来，大家都吓了一跳。干什么？当然是偷瓜了，不然还能干什么？这个天，香瓜，西瓜太好吃了！那几百亩瓜田，实在是看不住，总有漏洞的地方。
有些事情它就是错的，可是赵武他们从来没有当回事，各位伙伴的父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告诉他们不要做坏事，但真没有精力去管这些人。可能这就是愚昧无知，人的劣根性吧！当晚三更半夜，正是月如勾的时候，天宫里樵夫都不愿意砍树了，鸟儿早就归巢休息了。一个黑影悄悄了起了床，带上蛇皮袋，小铲子以及手电筒，打开了家里的大门，反身带上了大门，用绳子拉上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从里面抵住大门。然后快速的离开。到了约定的地方，轻轻地吹了几声鸟叫，对面回应了几声鸟叫。凑近一看正是赵武到了约定的地方，其它小伙伴也都早早的来了。检查了一下装备，一群人偷偷摸摸的去了邻村的瓜田。都是一袭青衣，带着蛇皮袋，熟门熟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还是矮子赵泰和王小龙负责守望，矮子很有经验，在瓜陇里挖了一个小坑，人躲进去，把瓜藤盖住头，和瓜田平齐，根本看不出来。小龙看另外一个方向。其他人匍匐在瓜田里，凭手感和香味来判断瓜是否熟了。装满了，就准备撤了，这时候手电筒大作，有人发现瓜田异样了，大家按照预定的路线撒腿就跑，最后发现好多人在跑，原来是另外的几群偷瓜贼被发现了，连累了他们。他们专门挑选田间的小路跑，由于田间的路很窄，再加上在来的时候他们立了一些一尺左右的木桩在这小路上，天又黑，追赶的人根本注意了不了，直接被绊倒摔进了田里，一身泥。只能眼巴巴看他们跑了。虎子，和尚，赵武他们气喘吁吁的背着瓜到了目的地，和小龙，矮子赵泰他们分了瓜，准备各回各家。
人总是会长大，有些事就不能做了。“赵泰，小龙，虎子，还有和尚，各位我有话说。我们不能再偷东西了！”赵武看着赵泰和小龙。“你看着我干嘛？”矮子赵泰被盯得扛不住，“不偷就不偷，没什么了不起！”“小龙你呢？”“你怎么转性了？”小龙问。“没看《少年犯》么？没听说偷鸡蛋的故事么？从偷一个鸡蛋，到最后头金银首饰，最后被判死刑！”赵武回答。大家刚看过《少年犯》，有了一点点法律知识，偷鸡蛋的故事自然是听过的。小龙表态了，虎子和尚无所谓，都决定不再做这个事儿了。其实赵武是有些扛不住了，每次偷完瓜，老爹责备的眼神看着自己很久，然后妈妈会偷偷告诉自己，老爹会到人家家里把损失的钱给别人，但是要让赵武认输，他绝对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