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后。霁月阁牢房。
随着一声划破长空的叫喊,先前的哭闹声霎时停止了。阴暗潮湿的牢房弥漫着颓靡的气息,空气不流通,窗子年久失修,烟尘弥漫的味道呛人刺鼻。
少年十一二岁的容貌,烛火映照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因为营养不良,照料不善,少年的脸格外消瘦,眼眶周围暗暗的没有光彩,嘴唇有些干裂渗血。
只看他的脸,还以为是谁家贵门公子,可再看去,他全身上下的衣物布满了灰尘,材质粗劣,与这肮脏的牢房分外契合。
少女一身墨色,轻盈地走到少年身前,打量许久,抬起了他的左手,掀开衣袖,手腕侧一道深红的刀口蜿蜒在细致的皮肤上,也许因为瘦的缘故,这一刀深处可见森森白骨。
“谁干的?”少女轻启双唇。
四下无声,沉闷而诡异。
“小姐,是…是……我”那人跪在前面,身子因惊吓不住地抖。
少女唇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冷冷地抛下了一个字,
“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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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后,还请凌府守信,放了我阁中人。”洛云卿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似是威慑。
“那是自然。”
两年前,洛橙被带到凌府后,受尽折磨。以此威胁洛府办了不少有损洛府利益的事,待凌府发觉她已毫无价值时,便将她遣了回来。
洛千絮永远忘不了洛橙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高烧的小橙紧紧抱住洛千絮不放,还喃喃道“阿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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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欺人太甚!”洛千絮紧咬下唇,抄起一把剑便向质子府冲去,被洛云卿拦截。
“阿絮,不可胡闹!”洛云卿道。
洛千絮闭口不言,剑已出鞘,可如何斗得过兄长。她一时心急,剑法道道逼人,洛云卿阻挡时不慎划到了她的手臂,一道血痕。
“阿絮。”洛九州夺过她手中的剑,“人已经活着回来,你还要如何?”
“你让我杀了凌思燚!”洛千絮泪落千行。
“你这样叫人抓住了把柄,岂不是愚蠢之极?他一个孩子本来就没有错,况且小橙现在慢慢恢复如初,你却要杀他实无道理。”
她终是失魂落魄的回府。
洛家……难道真的要一直如此小心翼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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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想没过多久,兄长便命人将凌府质子下入牢房。随后洛云卿便离开了府上,出门游历。前几日她收到了书信,说凌府拿到了一只水月镜,洛千絮才发觉自己的水月镜丢失了,恍惚想起前些日子各府宴会以及游猎之时,自己带了水月镜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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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她随洛九州去过一次牢房。
在里面最隐蔽的笛梵关押着凌思燚。眉宇之间还有几分稚气的男孩正靠在冰冷的墙面上,满身血污,只一张脸格外干净,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有鞭子的痕迹,半个小臂裸露在外,上面的青紫伤痕触目惊心。
洛千絮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
再退,便撞在了洛九州的肩膀上,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世家之争,你迟早要面对的。”洛九州握紧了她的肩,把她向前推了推,“你不是准备了饭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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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坐在凌思燚旁边,凝望着眼前的男孩竟想起了洛橙。小橙也曾经被这样对待,一丝怜惜在心中汹涌着,可一想起凌家的残忍,顿时又心生恨意。
“饿了吗?”她问。
凌思燚迟疑着点了点头。
洛千絮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了几碟菜,端到了男孩旁边。男孩却仍迟疑着不敢动,眼睛却不住地想往这边看。这孩子,怕是惧了,一年多的阴影不是那么容易走出来的。
“你不用怕,饭里没有毒,只管吃便好,这里又没有旁人。”洛千絮终是不忍,先拿起一碟桂花糕,把一双筷子放在他手中。他微微低着头,缓缓伸出手,一抬袖,手腕处可怖的伤口就被一览无余。
洛千絮一怔。
“疼不疼?”
凌思燚点头,然后开始狼吞虎咽,那几碟饭菜不一会儿就见了底。见她直直地盯着他看,凌思燚抿着嘴低下了头。
“你知道这是哪儿吗?”她问。
“知道。”凌思燚的声音清澈。
“那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想过逃走吗”
“我……”凌思燚的声音渐渐弱了,“我不知道……我也想过逃跑,可是……”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瞥见了身上那些痛处,可又恢复了倔强的眼神,却是泪汪汪的。
“洛家与凌家的仇深,但最初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中了毒,所以后来你才会被带到这里,。你可记住我了?长大了还要报仇呢……”洛千絮起身,把一脸不解的男孩留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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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似乎燃起的一丝光又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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