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大地上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黄,但黑风寨里的气氛却不如往常那般充满活力。
这两天以来,山下县城里的事情渐渐地传入黑风寨,加上叶虎每日安排的青壮巡查,人们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往日里茶叶作坊里欢快劳作的笑声也不见了踪影,唉声叹气的人比比皆是,寨子里气氛被压的很低。
叶宅大厅里。
一家人正在吃着早饭,尽管比起以前,菜色丰富了很多,但很明显,大厅里的氛围不算很好。
除了筷子相互碰撞发出的声响,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
秦时就着蔬菜喝了两口粥,然后放下筷子看着座位上默默的低头吃饭的五人,叹了口气。
“我说,能不能整点声响出来。”
好好的山贼二代,怎么染上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坏毛病……
众人吃粥夹菜的动作略微一顿,紧接着,叶虎往日里吭哧吭哧的进食声响了起来……
嗯,悦耳!
秦时把剩余的粥吃完,搁下筷子道:“等会儿下山,思楠和我一块去。”
叶思楠嗯了一声,吃粥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
“老爷呢?”姜岚闻言也搁下了筷子,推了一下还在吭哧吭哧的叶虎,然后看着秦时,有些担忧地道:“小秦,今日……让老爷随你们一起去吧。”
“对对对,今日我也去,我也去……”叶虎终于吭哧完毕,用袖子胡乱抹着嘴,口中含糊不清地道。
叶芙和小角儿也抬起头看着秦时,很明显同意这个方案。
昨日秦时回寨子里,将城里的局势和大家伙说了一番,猜测今日很可能就要见真章,所以,此时出现这种情况,秦时一点也不意外。
摇了摇头,秦时道:“不必,有思楠陪着我一起去足够了,况且我都外家功夫也有了些感悟,一般都危险足够应付,虎叔还是留在寨子里稳妥。”
叶思楠嘴角微微一勾,尽管她也担心吴康那厮狗急跳墙对秦时不利,自己可能护不住秦时,但听到秦时如此信任自己,心里还是忍不住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眼见秦时下了决定,姜岚也只能点头,然后瞪了吃饱了正撑着的叶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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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义演之后,关于吴家欲强夺勾栏泡茶方子的传言愈演愈烈,仿佛是在验证昨日的消息一般,今日的勾栏和隔壁的两仪茶楼罕见地放了假。
平日勾栏里的不少常客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打听进一步的消息,然后时不时地扼腕叹息。
至于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的义愤填膺,不可考……
吴家偏厅。
吴康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押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双目半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慢慢品味着口腔里涌动的醇香气息。
他十分享受整个过程,这让他有种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的微妙感觉。
半晌,吴康睁开了眼睛,声线稍显沙哑:“周管家,事情办的如何了?”
“少爷,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您示下。”侍立在一旁的周管家闻言躬身回禀道。
“嗯,去吧。”
“是。”
周管家低声领命,转身出了偏厅。
吴康眯着眼睛,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杯喃喃道:“今日这场好戏,可比勾栏里的好看不止十倍,呵……同样不收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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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县县衙。
两个衙役分立大门两侧,晒着太阳聊着八卦。
“嘿,大壮,你是不知道,昨日那场勾栏义演着实好看。”
“切,你又知道什么?平日里售票的时候才有味道,土包子!”
“呦呦呦,不就是昨日没听着么,瞧你那嘴里那酸味儿,啧啧啧……”
“呸,我酸?爷们儿往日里不当值的时候哪日不去听?嗯?”
“得得,我不跟你吵……唉,说来也倒霉,你说好端端的,那勾栏怎么就招惹了吴家那群祸害……”
“嘘,小点儿声,瞎嚷嚷啥,让人听见了传到吴康耳朵里,有你的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浑然没见沉着脸的周管家已经来到了衙门口。
“咚!咚!咚!……”
沉重的鼓声徒然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人猛的惊出一身冷汗,豁然转头……
衙门外鸣冤鼓的声响,顿时引起了大批好事者地围观。
这鸣冤鼓可不是用来给那些个小偷小摸,狗屁倒灶的事儿敲的。除非是一些大案要案,否则这个胖乎乎,圆滚滚的东西只是摆在衙门外头当个吉祥物罢了……
衙门外,围观群众一阵密语。
“这不是吴家的周管家吗,怎的吴家也让人给欺负了?”
“嗤,无知,这鼓可是能随便敲的,你瞧周管家身后那蒙着白布的担架上是什么?”
“嘶,莫不是……”
“多半是吴公子吧……”
“切,我猜是吴老头!”
“吴公子!”
“吴老头!”
“吴公子!!”
“吴老头!!!”
“呃,几位,会不会……是周管家?”
众人:“(-ι_-)”
…………
伫立在人群当中低着头的周管家猛地抽了抽嘴角,深呼吸之后平复心情。
再度抬起头时,满是褶皱的老脸已经是一片哀伤之中夹杂的难以平抚的愤懑之色。
无视周围细密的议论声,周管家颇为郑重地朝两个犹自脸色苍白的衙役拱手,语气难掩沉痛。
“还请两位差爷禀告县尊大人,老朽有天大的冤情要呈报!”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点头,扶着帽子转身进跑了县衙。
周管家于县衙门外垂手而立,默然不语,消息传报需要时间,事情发酵更需要时间,他等得起。
不多时,一名衙役便让周管家抬着尸首进了县衙大堂。
县衙外,几个维持秩序的衙役将一群看热闹的老百姓堵在外边,以防干扰庭审。
周管家和两个抬着尸首的汉子进了大堂之后,一群衙役排列两侧,身形笔直,手中的水火棍有节奏的快速杵着地面,齐声喝道:“威……武……!”
县令张涛是个面相粗犷,身量颇壮的中年大汉,青色补服穿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
“啪”,张涛猛的一拍惊堂木,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管家大喝道:“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情,速速言明!”
周管事满是褶子的老脸顿时布满泪痕,神色悲恸不已:“草民吴府管家周明诚,状告两仪茶楼行商不端,于茶叶之中恶意投毒,谋害我义弟李彪之性命,可怜,呜呜,可怜我义弟年纪轻轻,本应是大好年华,如今……如今竟是被这无良恶商,给害了!求县尊大人做主,还我义弟一个公道,还朗朗青天一个公道……”
此言一出,公堂内外俱是一片哗然,周管家的义弟被勾栏和两仪茶楼的东家下毒害了姓命?!!
难道说,勾栏东家为了保全方子,行此险招,欲毒死吴康父子,结果……射偏了?
更重要的是,今日勾栏可下毒害吴家,焉知明日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群众的眼睛大部分时候都不是雪亮的,随着周明诚周管家一纸诉状,勾栏的声誉以及两位东家的人身安全系数瞬间跌至谷底……
昨日,额不,是今日早间还在为勾栏扼腕叹息的人,大部分都立马掉转炮口对准了勾栏。
而那些那些被吴家坑害过的人则是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射偏了呢?
议论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大,甚至于排列两班的衙役也用眼神加入其中……
坐在公堂之上的县令张涛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一拍惊堂木,大喝道:“肃静!”
县令的威严还是相当管用,方才还乱哄哄如同菜市场般的县衙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张涛环视堂下,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虎目一沉,盯着周管家道:“周明诚,你既状告两仪茶楼东家,必定是要有证据的,若是诬告,当反坐之,你可明白?”
周管家含泪再拜:“草民冤情天地可鉴!!!”
“好,来人,将两仪茶楼的东家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