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屋里传出一种沉闷的炸响声。
然后,就听见一阵“哗啦啦”碎渣子落地的声音。
“妈!”明靓的叫喊声再次响起,接着又是一阵鞋底在地上乱蹬乱踏的声音,同时还有玻璃划擦地砖的声音。
花布纨冲了进去,看见卧室里明靓正在和一个女人近身角力。
明靓双手抓着那个女人的双腕,那个女人虽然双腕被抓住,却仍然有着非常强的攻击性,满脸凶恶,脑袋往前伸,张嘴想要咬明靓。
明靓抓住她的双腕用力往远推,上半身努力向后仰,以免自己的脸或者脖子被对方咬到。
花布纨只看一眼就明白了,明靓不愿伤害这个女人,因为她是她的母亲,但是作为母亲的中年女人,却好像已经认不出面前的姑娘是自己的女儿。
一时间,花布纨还真有点手足无措,换了别人,他肯定直接就下死手了,但是明靓的母亲他却不能以暴力对待。
女人像疯了一样往前扑,明靓后仰着身体缓缓后退,忽然脚下踩到一个碎玻璃渣,仰身滑倒。
她的后背砸在地砖上,地砖上还有一些碎玻璃也被她砸中,花布纨光是看着就觉得疼,果然,明靓的脸上也浮现出十分痛苦的表情,抓住母亲的双手也松开了。
女人扑倒在明靓的身上,有自己的女儿垫着,她是一点也没有摔疼,撑起上半身,张开嘴巴,对准明靓修长的脖颈就往下咬。
忽然,嘴里多了一样东西,却是一只棉布拖鞋。
把拖鞋塞进她嘴里的,自然就是花布纨了。
没等她把鞋吐出来,花布纨已经抓住她的一条手臂,一把将她从明靓的身上拉起来,接着用力一甩,把她甩趴在床上。
花布纨跟着上了床,跪在她后背上,用膝盖和小腿牢牢压住她的后背,左手抓住她左臂,右手抓住她右臂,双手一起用力,把她的双臂扭到背后,让她无法抓挠自己。
女人趴在床上吐出拖鞋,用力地挣扎,脑袋左摆右摆,小腿交替后弯想要踢花布纨,但是无论她怎么动,都不可能够得到花布纨。
明靓从地上爬起,看到母亲被如此对待,痛苦的表情瞬间消失,变得目瞪口呆,随即怒叫:“你干什么!”
花布纨朝她喊道:“什么干什么!不这样你早就被咬死了。快去拿绳子,先把她绑起来再说。”
明靓有些犹豫,她舍不得对母亲这般粗暴。
花布纨怒道:“发什么呆!快点去呀!只是绑起来,不会伤到她。”
明靓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去外面翻抽屉去了。
花布纨又叫道:“田一生,进来没有?”
“进……进来了。”田一生的声音从外面弱弱地传进来。
花布纨说:“把房门关上。”
“哦。”田一生应了。
接着就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
花布纨稍稍松了口气,感觉到明靓母亲的挣扎力量加强,又赶紧使力拉住她的手臂。
明靓找了一卷白色塑料绳进来,花布纨翻了个白眼,问道:“没有更结实一点的绳子吗?她现在力气很大,要是挣开咱们还得费一遍事。”
明靓说:“没有,我们家就只有这个。”
花布纨无奈,只得说道:“行,把这些都捆上。”
这种白色塑料绳很常见,家里、店铺里打包都用这种绳子,又便宜又结实。但是现在用来绑一个获得了某种力量体系的人,花布纨心里很没底。
费了好大周章,用了一整卷塑料绳,总算是把双臂绑住了。花布纨见到效果不错,稍稍放心,又见女人双腿乱踢,问明靓还有没有绳子。
明靓又去拿来一卷,和花布纨配合着,把母亲的双脚也给绑上了。
绑好之后,花布纨和明靓把女人的身体放平,让她躺在床上,虽然她还在挣扎,却不用担心她伤到别人,也不会伤到她自己。
明靓看见母亲发疯似的扭动身体,眼泪流了出来,跪在床边叫道:“妈,你别这样,你醒醒,是我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花布纨在床的另一侧走来走去,琢磨着怎么让她静下来,想了一会儿却毫无头绪,停下脚步向门外叫道:“田一生,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客厅里的田一生还站在房门口,正在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虽然已经见过几具尸体,他心里还是有些怕。
听到花布纨的叫声,连忙贴着墙壁绕开地上的男人,来到卧室门外,朝床上的女人看了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明靓站了起来,说道:“她一定是受刺激了,得让她镇定下来,咱们去医院。”
花布纨说:“去了也没用。现在什么地方都不可能正常上班。”
明靓一想也是,人都是一样的人,学校能出乱子,商铺能出乱子,那么医院也同样会出乱子。
她颓然坐下,喃喃地说:“这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看着?”
花布纨说:“再看看。别忘了,所有的人都获得了力量体系,阿姨也是,不会那么脆弱的,说不定过一会儿她自己就会镇定下来。”
这句话是从理性分析的,对明靓这种逻辑清晰的人来说,比什么感情上的安慰都管用,她抹去眼泪,点头说:“嗯,就再等等看。”
屋子里除了明靓母亲挣扎的声音,还有挣扎时偶尔发出的吼叫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明靓看着母亲,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心疼,花布纨则开始观察屋中的情况。
卧室不大,摆放了床、衣柜还有一张长方形小桌子之后,就没有多少空间了。
地砖颜色发暗,墙皮颜色泛黄,天棚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白灯球,这种灯是目前市面上最便宜的照明工具,耗能少,亮度大,而且耐用。
除了这些保障生活的基本用具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装饰物。
这样的生活环境,当然谈不上什么情调趣味,也就是不至于露宿街头而已。
明靓的母亲吼叫挣扎了一会儿,动作渐渐变弱,声音也慢慢变小,但是也没有彻底安静下来,最后保持在一种身体微微发抖、口中轻轻发声的状态。
花布纨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不过房间里变得没有那么吵了确实让他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这时候,他终于有心思去注意其他的事情,向明靓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明靓的脸色沉了下来,略微犹豫了一会儿,咬牙切齿地说:“我爸。”
听到这个答案,花布纨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田一生的身体轻轻一颤,显然,两个人都吃惊不小。
沉默片刻,花布纨问道:“你回来的时候他就死了吗?”
“是。”明靓缓缓地点了点头。
花布纨盯着她的脸,试探地问:“是……阿姨杀的吗?”
明靓立刻抬头瞪着他,说道:“不是。我妈不会杀人的。”
花布纨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对方。
两人对望片刻,明靓终于垂下了头,眼眶红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门就是开着的,一个男人倒在客厅里。尽管倒在血泊之中,脸上也染了不少的血,明靓还是可以迅速确定他是自己的父亲。
那一瞬间,明靓的心情很复杂,有解脱的轻松,也有着是不是应该难过的困惑。
不过她没有时间去体会自己的心情,更重要的是赶快找到母亲。
推开卧室的时候,她就看见母亲正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双手抱着头。
明靓喊了一声“妈”,母亲颤抖的身体猛地一停,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母亲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脸上浮现出的是一种哭中带笑、抑或是笑中带哭的表情。
她霍地站起,似乎想要和明靓拥抱,但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她忽然像是眩晕一般摇晃了几下,重新站稳后,就忽然发疯了,失去神志,表情疯狂且凶恶,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就朝着明靓扔过来。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普通的中年女人,而是获得了某种力量体系的人,玻璃杯被她扔出来非常可怕。
寻常人扔玻璃杯也可以摔得四分五裂,但是从她手里扔出来的玻璃杯撞到墙上却能碎成细渣,墙壁也被砸出四五厘米的坑。
桌子上一共四个杯子,全被用来扔明靓了,幸好明靓行动灵活,眼疾身快,全都躲开,不然肯定会受伤。
扔完玻璃杯,她就扑上来又打又咬,明靓舍不得伤害母亲,十分被动,如果不是花布纨及时赶到,说不定脖子已经被亲生母亲给咬穿了。
想起之前那一番经历,明靓心有余悸,对花布纨也很感激。不过感激归感激,花布纨问出的这个问题她却不想回答。
花布纨看见她低头不语,轻轻叹道:“怕什么?就算是阿姨杀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也很正常,你不必担心她会被关起来。你忘了,在学校里,你手上不是也有人命吗?教室里那几个男生有一个本来就是死的,不是你砸死的吗?我手里人命更多,比你多了好几条,你还怕我告状吗?”
听到他这样讲,明靓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她的确是在担心母亲受到*律的制裁,在和平年代下成长了16年,有些思维方式已经成为本能,在学校的时候,她还曾因为义愤而杀人,当时也没有害怕。
但是现在同样的事情关系到母亲,她就没有那么淡定了。
看到明靓的表情,花布纨知道她的心意已经松动,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他真的是阿姨杀的吗?”
明靓没有回答,忽然伸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她忽然想起张首辉说的那些话,“你装得很骄傲,其实自卑得很”,“你爸是个人渣。”
没错,我爸是个人渣。
明靓捂着脸,双手之间传出一阵呜咽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