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发算起,已经一日半的时间。
二人终于到达夏国京都。
云州
因地势较高,山川异象,常有白云压顶,如伸手可触。故名云州。
与辛州城地貌相近,也是周山环绕,密林间渗出的微风在这个季节徒添凄寒。
城门处,守卫官军麻布半遮脸面,捂住口鼻,挨个盘查来往之人。
由此看来,这京都的确是瘟疫横行。
本应关忧这生灵磨难,却羞愧的心中暗示欢喜。
终于找到瘟疫处,医仙就如同近在眼前。
“幸灾乐祸”这四个字怕是最能形容天赐此刻的心情了吧。
虽情有可原,却也是自私自利。
通过盘查,进入这看上去昔日绝对荣光的都城。
空荡的街道,凄凉感铺面而来。
如今还在街道上的,只有巡防的官兵,与家人搀扶进城寻医的患者。
二人牵着马,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唐少见状用衣襟捂住口鼻,天赐则毫不在意,对于他来说,找不到医仙才是最大的恐惧。
“救命啊……”
街角偶尔传出几声残喘无力的呼叫。地上躺着的乞丐,无人照料,等他们死后,或能有人给他们安葬。
“唐少,他们……”
天赐有了恻隐之心。
这也是天赐第一次征求唐少的意见。
“我们要不要……”
天赐明显没有把话说完,也不想把话说完,他既想唐少同意对街上的人施以援手,又盼望唐少相劝自己寻找医仙为重。
心生两念,矛盾不已!
唐少明白了天赐的两难。
“这样,你去找医仙,我来想办法找人相救!”
“算了,一起吧,时间还有,你牵马,我背他,送到医馆在做打算吧!”
终是善良占据上风,天赐俯身背起奄奄一息的乞丐。
没有把乞丐放在马背之上,缘由仅仅是出于天赐心中纯洁无比的善良,他怕,传染了马儿。
找寻医馆的路上,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乞丐伏倒在路边,有的已经断气,有的仍有气息。
“这样不是办法,你在此地等我!”
天赐放下身后的乞丐,翻身上马,奔驰而去。
他心中马上作出计划,纵马查看城中地形与街上重病者的分布,然后,选一处中心,集中起这些人,再去找医馆问询办法,熬药相医。
既然没有人管这些可怜之人,那么他来做。
天赐决心已定。
行马过处,皆是一片凄凉,无人的街道卷起诡异轻风,似有鬼魅作祟。不禁寒意阵阵。
都城不大,与辛州相仿。
很快,天赐选好地方,位于城中的一处街道相交处!
无车门喧嚣,也就不存在堵塞交通。
天赐负责去背来重病的人,安置于此,唐少则负责去医馆找大夫。
进城时还是早上,把城里的无家可归的患者聚拢已至午时。凭着体内无穷的力量,天赐奔跑在每个街头。
仍旧没有让马儿操劳。
唐少虽然不解,却没有阻拦。
医馆的大夫根本不会来冒险相救。只是还有些仁心,免费相赠了些草药与煎药的砂锅瓦罐,嘱咐了用量与火候。
天赐与唐少忙碌着,熬药喂药,二人分工明确,井井有条。
唐少此时没有半点官家子弟的高傲,尽心尽力的伺候着这些乞丐。
平日里,唐少正在伺候的这帮人,怕是连伺候唐少的资格都没有吧。
天赐脸上露出笑容,这个一直把自己当好兄弟的唐少,确实有过人之处。
“天灾人祸,乃是天道!阁下何必逆天而行!”
一句话传来,厚重中透着沉着。
一位老者,八十岁的模样,白衣飘飘,徐徐走来。
二人直起身来,观察着眼前这奇怪的人。
“两位公子,见谅,老夫观察你们半天了,你们这样做,有用么?”
老者说话也许冒犯到二人,语气却是可亲温顺的。
二人也被这话问到,确实,如果有用,朝廷也不会置之不理,医馆大夫也不会把仁心抛弃。
“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去?我们办不到!”
唐少气愤的说道。
躺在这里的患者,只是低声呻吟,瘟疫折磨着他们,痛苦缠身,无心理睬周边的事情。
“老夫只是问你们,这天灾瘟疫,天道使然,这样做有用么?”
老者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有用!如果天灾瘟疫是天道,那,让我遇见他们,或者他们遇见我,何尝不是天道!都是天道,不算悖逆!”
天赐这番话不仅让老者刮目,更是震惊了唐少。
如此高深的道理,这个出身卑微的天赐,居然可以说的头头是道!
“公子,受老夫一拜!”老者鞠躬行礼。
天赐急忙扶住。
“使不得,前辈既然能来问我问题,可以看出您也不是袖手旁观之人!没有猜错,您为这场瘟疫而来?”
老者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自己放佛被看穿一般。
“公子如何得知?”
“猜的,您的白衣,下半已经快成黑衣了!尘土满布您的衣衫,发髻,脚面!足见您也是长途跋涉而来,连这些尘土都来不及清理,便出现于此,您说呢?”。
老者这才仔细打量自己的衣衫,随后大笑。
“哈哈,佩服,如此聪慧,前途无量!”
唐少又被惊到,原来天赐也可以缜密的判断。还是对他知之甚少啊。
“前辈,风尘仆仆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天赐调侃道。接着问道。
“前辈,恕在下冒昧,请问,您可是医仙常春,如果是,请务必告知,舍妹命悬一线,只能您老人家才能相救!”
说着,天赐便跪倒在地!
老者急忙扶起,抚着胡子说到。
“如你所言,既是天道,何须隐瞒,老夫便是常春!”
如雷贯耳的常春就这样找到了,天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上前。
“您真的是医仙,还请救救舍妹!”
天赐又欲下跪,被老者拦住。
“不必如此,治病救人,老夫绝不袖手旁观。但是眼下,还是救这些人……”
老者满目悲恸的看着伏地呻吟的人。
“您来了,这有何难,有何需要晚辈效劳,万死不辞!”
天赐把胸脯拍的响亮。
“天赐,这老头是医仙?医术很高么?”
“嗯”
“多高!”
“很高。”
唐少轻声与天赐讨论眼前这位老者。
老者则已经移步人群中,挨个俯身查看,诊脉问询。之后又走到熬药的砂锅旁,抓起药渣闻了闻,又尝了尝。
老者不禁皱眉,又仔细看了看药渣。
“医仙,这人不行了!”
唐少发现一个乞丐眼睛缓缓闭上,忙上前查看,并求助医仙。
老者快步上前,完全可以用敏捷形容,这等速度,半点不像八十多的老人。
“让开!”
老者急声说道。
随后老者从腰间抽出一个长条布袋,里面密密麻麻扎着银色长针。
只见老者单手随即拔出三根针,手指轻捻,三根针有序排开,随后快速扎在这人的额,喉,腹。三针间距如此之大,老者却能快速办到,位置精准,且力道得当。
行针之后,那人长呼一口气,躺着原地,没有了动静。
“这……这……死了?”
唐少看见这人如死去一般,便心急如焚。
“放屁!”
慈祥满目的老者居然也能说出如此粗鄙之语。
“你是在质疑老夫,还是在诅咒这人!”
“不敢,不敢!”
唐少连连道歉。
“哎,还是年轻,啥也没有见过!”
老者连连摇头。
“我用针封住此人气脉,可保三日。刚才我查看了一下,此疫应是地瘴之毒!”
“地瘴之毒?”
“嗯,此毒由地而生,以瘴而传!接触者,便被瘴毒侵身,之后,五脏六腑衰竭而亡!”
天赐不懂如此高深的医术,只关心如何治疗。
“那如何医治!”
“无法可医!”
“您是医仙,难道都不可?”
老者缓缓摇头。
“我说不可治,因为此毒只有两种办法可解,一是凤凰火,一是旱魃气,得其一,便可!”
天赐听着这从未听闻的名字,满脸疑惑。
老者接着说,
“这两件东西,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老夫也是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就连这地瘴之毒都是书上记载,没有想到,老夫此生还能见到!哎……”
“传说未必是假!可以试试!”
天赐的见闻让他相信,传说有时不仅仅只是传说。
“就算树上记载是真,凤凰火,也是凤凰涅槃之火,炙热无比,可消去这阴毒,你如何取回,如何可以寻到!再说这旱魃气,本是一种妖魔气,却也可以毒攻毒,如何寻找!”
老者唉声叹气,似是在为受难的生灵悲哀。
“那,就这样放弃了?”
“我可保他们三天,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
天赐万分痛恨把一切交给天意的说辞。气愤的说道。
“天意如善,不该有此难!”
老者诧异的看着天赐,这句话,不记得何时听闻,眼前的年轻人如此说,确实令人震惊。
“放心吧,三日之内,老夫也会倾尽毕生所学,寻求变数的,令妹之事,老夫也会尽力!”
老者安慰着天赐。
就这样,医仙与天赐唐少三人,行于大街小巷,走门窜户,尽可能把所以患者都行针续命。
时间也至午夜子时,三人仍不敢停歇,继续奔走着。
巡防的官兵听闻他们这样的初衷,更是沿路相护,帮着带路唤门。
拜别了刚行针一户人家,三人在后,巡防队在前,往下一家赶去。
此时,街道上不知何时已地气弥漫,足有五尺。
由地而起,轻盈却浓厚。看上去,这似是飘在云顶的都城,人如同行于云上。
前行的官兵突然停住不前。
身体颤抖,缓缓抬手。颤巍巍的说出两个字。
“山妖!”
之后,巡防官兵四散而逃。
剩下天赐三人,不明所以,站在原地,四周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