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依柳谈爱
江边公园里的栈道曲曲折折，有的从小水坑上越过，有的从杨柳下穿过，有的在河边浅滩处有观景平台。和梦襄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有栈道，我们总是喜欢在上面走，而且越长越好，就喜欢这样走下去，一直走下去。
栈道是木结构，走在上面，有的地方会咯吱咯吱地响，有一种走在古道上的感觉。
临近傍晚的时候，太阳从云彩里露出了头，余晖洒在江面上，可见波光粼粼。栈道边靠水的地方有高高的芦苇，逆光下，芦苇的末梢会有淡淡的光晕。见此美景，梦襄说：“能不能给我拍张照片？”我接过她的手机，给她连续拍了好几张。
再往前，有一棵落完叶的不知名的树，黑黑的枝干弯弯曲曲，这让我想起中学课本里出现过的一个词——虬枝，看着就感受到了生命的顽强。在太阳的余晖下，也显得有些苍凉，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梦襄说：“我们和它一起合个影吧？”我点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除了在她大学校园里那一次，竟然还没有其他像样的合影。
栈道上几无行人，即使偶有几个也隔的很远，找不到给我们照相的人。我把手机放在一块大石头上，定好她的位置，设置好延时拍摄的时间，快速跑过去。只听咔嚓一声，把我们定格在那一瞬间。回看拍的照片时，我才发现，我慌张地过去，表情还没“正儿八经”，咧着嘴的慌张地看着手机摄像头，而梦襄正在我侧身后，温柔地看着我。我们背后是那棵孤独的树木，黑黑的身体，落光树叶的枝干，孤傲地站在那里。
就这样一张最自然的抓拍照片，记录了我们此刻最美好、最开心的时刻。
我们沿着江边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段长长的垂柳栈道。这段栈道沿江而建，江面在此也显得更为宽阔，已经延伸到江堤下了。故栈道的一侧是冷冷的江水，一侧是摇曳的垂柳，若不急避让，偶尔还会有垂柳从脸庞划过。
我们在这段栈道上手挽手，十指相扣，不言不语。
“美好总是短暂。”我说，“明天下午我们又得回去了。”
梦襄说：“只要在一起，就不要想明天吧，想也不会有结果。”
她说的结果是什么呢？是我们的未来，还是想不出头绪？
梦襄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
我开玩笑地问：“什么梦？有没有我？”
梦襄说：“有。”然后接着说：“我梦见我们两个被一群坏人追杀，忽然就被追到一个悬崖边，悬崖下望不到底，有雾气遮挡了。”
我急切地问：“那我们最后怎么办了？有没有死？”
梦襄抬起头说：“醒了，吓醒了。”
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梦襄紧接着说：“我醒了以后，就在想‘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跳下去’。”她看着我问：“你会不会陪我跳下去呢？”
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如果回答“会”，这不是我心所想，如果回答“不会”，她会不会也很伤心。我说：“好好的，为什么要跳下悬崖呢。”
梦襄喃喃自语：“是呀，为什么要跳下悬崖呢？”
梦襄说：“美好总是显得短暂，灿烂之后必然凋谢，千古不变，可为什么到最后总是要毁灭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出来，梦襄会想那么多。我也曾想过，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会逃避不去想。我想，在一起的时候，我们是快乐的，我们也改掉了一些臭毛病，变成了更好的自己，这不就是爱情的意义吗？
可是，爱情的确也是让人烦恼的，它会有时间性，这个期限是多长？会持续多久？我们谁也不知道。还有世俗的道德评判，还有内心的挣扎和不安，还有良心的谴责……
梦襄说：“跟你在一起后，我相信了爱情，也更加乐观了，我觉得我改变了很多，对生活也更充满期待了。可是，我会有不安。越是爱得深，这种不安越强烈。”
梦襄接着说：“我们相识短短不到一年，你给了我很多，有《山楂树之恋》中老三和静秋的初恋般感觉，也让我想起《雪国》中的岛村和驹子。但是每当我想到我们的未来时，有时候会想到《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斯卡和罗伯特，也会想到《失乐园》里的久木和凛子。我有时候自己都会混乱，是爱下去爱到毁灭，还是放开手相忘于江湖？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我惭愧地说：“我懦弱，我不敢改变。我期待爱情的细水长流，不敢轰轰烈烈。我也会想，我会想得筋疲力尽不得答案，所以我就放弃，我就想，一日在一起就是一日欢喜。我不想去想缥缈未来，我怕想到最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痛苦。”
梦襄收拾好情绪，说：“对不起，让我们的今日情绪显得太沉闷了。我们不想了，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好在一起吧，把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相爱吧。”
此时，太阳早已落下，我们也走到垂柳栈道的尽头。路灯亮起，路上已没有了行人，我们手挽手地往回走。
一夜缠绵，筋疲力尽。
明日即将离开，可我们终究没有等来期盼的大雪，更别说古人慨叹的“旧雪未及消，新雪又拥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