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经过一冬的蛰伏最终又出现了。这是他第七次出场,选择的是桦树县城的滨河小区,被害人被杀死在客厅里,手法和“5.8”串案如出一辙——割脖子、豁肚子、挖东西。被害人仍然是个梳着染色长发的青年女性。
紧张的现场勘验持续到天亮。
“杀人恶魔回来了!”不幸的消息象晨雾一样,再次在县城上空游荡、聚散。去年尚存的余悸与新生的惊恐共鸣,产生的震撼力如同发生了核聚变,横扫桦树、桃源大地,也震惊了市、省直至公安部。
“5.8”串案升级了。部级公案,省厅督办。桦树桃源两县同时进入布控状态,各卡点、巡逻队各就各位,重操旧业。永安市局为了加强对县刑警大队的指导,决定派陈曦到桦树县局,任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充实办案力量。
用杨威的话说,陈曦妨性太大,精心准备的春游又一次成了镜花水月。
一个月转瞬即逝。
田野伏在案头,任思绪在“5.8”串案的案卷中跋涉,走熟了的条条小径,一次次把他引入迷途,他眼前晃动着一组组幻象,脑海里偶尔闪出冰山的一角,刚想定格,却瞬间消失捕捉不到了。田野感到,功夫不够,火候未到。
敲门声,把田野拉回到现实,抬头看看外面,不知不觉中天黑了。
陈曦和郭大力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郭大力把手里一叠取证用纸,扔到田野的面前,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田野拿起证言材料,一页一页翻看,陈曦在一旁不时地指点几句。
前些日子,陈曦核对王雷的证言,越核对越觉得别扭,她就指给郭大力看。郭大力也有同感,他就领着陈曦去了槐花街。到路口实地一看,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灯。跟周围的居民一打听,都说她吃错了药,啥时候这里安装过信号灯!
陈曦和郭大力回头赶紧寻找王雷。在派出所的协助下,在一家网巴里逮到了他。王雷看陈曦是个女警,开始不配合,流里流气的不说正经话。郭大力让陈曦回避一下,他要单独开导开导王雷,男人之间交流,她在场说话不方便。
陈曦出去十多分钟,郭大力喊她进来,说王雷脑袋好使了,想谈了。
陈曦进屋再看王雷,眼眶黢青,像只大熊猫,俩嘴巴也明显地不对称了。陈曦疑惑地看着郭大力。郭大力耍猾头,问王雷:“你的脸咋搞的?”
王雷不敢抬头,嗫嚅地说:“刚才往起一站,不小心自个儿撞墙上了。”
陈曦讲到这儿,田野抬头看了一眼郭大力,郭大力把脸儿扭向一边,不和田野对眼儿。
经过郭大力的悉心“开导”,王雷讲了实话。那天他确实充过交警,也确实挨了揍,只是地点不是在槐花街街口。他挨了揍去找警察,顺着一个警察的意思说的在槐花街,他寻思,左右挨了揍,在哪挨的不都是一样的疼嘛。
王雷的证出了岔儿,陈曦立刻想到了另一个证人老马头。她和郭大力又赶回槐花街,老马头正好在小卖店里。老马头又复述了一遍那个难忘之夜见到的情景,他肯定说,骑摩托的人挺瘦,中等身材,嘴里叼着个亮东西。
陈曦、郭大力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瓦窑村。
二宝子不在,他外出打工去了。教会的姜初觉听到信儿,主动找到陈曦、郭大力,说他知道二宝子打工的地点。由姜初觉带路,没费事儿就找到了二宝子,没想到二宝子是在贝勒山庄的“蝶恋花”帮厨。
陈曦对“蝶恋花”没好印象,她跟姜初觉说:“咱别惊动旁人,鸦末动悄地跟二宝子唠唠,唠完咱就走。”
在二宝子的宿舍,姜初觉先“砸巴”了一顿二宝子。姜初觉在村里有威信,训得二宝子像鸡叨米似的直点头,一口一个“我懂、我懂”。
二宝子说:“那天虽然我睡了个稀哩糊涂,可人儿我还是看清了。怨就怨你们那两个警察,老问我是俩人不、是俩人不,我就烦了,你说俩人就俩人吧。其实就一个人,个儿不算高,不算胖,看的是背影,骑上摩托一眨眼就没影儿了。”
“你看你,毛毛愣愣的净瞎出证。”姜初觉埋怨着二宝子,“你说俩人,耽误多大事儿。你还知道啥,赶紧说出来,好将功折罪!”
二宝子紧张起来,搓着两手说:“别的不知道了,再就知道大柱子他们去年偷过香瓜儿……对了,沟里有个院子叫‘*花’,这些天有拨人天天在那操练,不知道练的啥功夫,隔三差五还打靶。老板不准我们去看,连打听都不准打听。”
“噢,有这种事儿。你们这有狩猎、军训方面的旅游项目吗?”陈曦问。
“没听说过。”二宝子答道。
和姜初觉、二宝子分手后,陈曦和郭大力匆匆下了山。半路上遇到了县反贪局的局长关健,看来他们对贝勒山庄的兴趣也挺足的。
田野翻着调查笔录,对陈曦说:“现在看,可以排除了两人或团伙作案的可能,疑犯体貌特征也进一步明确了,身高一米七左右,较瘦,年龄在四十岁上下。你们的收获不小啊。哎?奇怪啦,原先取的证,咋会出这么大的误差?这些错误可太低级了。”
第二天上班,田野把梁昕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梁昕看了陈曦和郭大力搞的材料,一声没吭,脸色阴沉着挺不愿接受。
田野没留情面,把梁昕训了一顿:“办案人员诱导、暗示证人,是取证的大忌。你一个老同志,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让我说你啥好!”
梁昕有点儿吃不住了劲:“你怀疑我别有用心吧?信不着我,你可以审查嘛!再说了,那天熬到了下半夜,人困马乏,我好像听谁说的像似俩人,我就点了一下二宝子。没想到这小子属猴子的,顺杆儿爬!”
田野觉出刚才的话说过了头,他把话拉了回来:“你是一队之长嘛,工作上出现失误让我着急。好啦,引以为戒罢,你们中队的工作还要再加把劲儿。”
省厅技侦专家根据二宝子和老马头的描述,绘出了模拟画像。省厅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对提供线索者,奖励人民币五万元。
六月八号、十八号,平安地过去了。天头却来了脾气,气温陡然爬升。晚上热得睡不着觉,臭汗顺着汗毛孔汩汩涌出,胖人就更遭罪了。
六月十九日,田野起个大早,趁凉快,带着于浩、王冠去桃源县。田野通过王戈局长找到城关乡的歌厅老板董玉倩,想在细节上再下下功夫。董玉倩是惟一活着的被害人,她描述的情况很有价值。
跟董玉倩的谈话进行了半天,王戈局长一直陪着。
桃源县局对“5.8”案件的侦破工作十分重视,王戈局长亲任总指挥,直接掌握布控的运作。于浩看了桃源县局的打法和干劲,发起了感慨;“桃源县的治安态势为什么好于咱县,我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从城关乡回来,王局长邀请田野留下,参加晚上他们的每周案情通报会,和桃源的刑警们沟通沟通情况。田野欣然接受了。
桃源县局的案情通报会开了两个小时。会议进行中,田野接到陈曦打来的电话。陈曦在电话里兴奋地报告了一个喜讯:梁昕他们抓到了一个涉嫌强奸的疑犯,疑犯已经承认了5月18号的案子是他做的。
冷丁听到这个消息,田野有点儿晕颤,等平静下来一想,不免有点犯疑,好像还没到破案的火候。田野想,还是等四脚落地、四平八稳的时候再跟王局长说罢。
散会后,王局长已经安排好了宿舍,可田野坚持要赶回桦树。王局长留不住,只好送田野上了路。
回到桦树县城,何飞正在刑警大队的办公室等田野。三个中队长和陈曦已经到齐,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神色。
梁昕两眼通红,显然睡眠严重不足。何飞让他汇报抓捕的经过。
那是前天的晌午,梁昕、大李子跟杜明追查一个线索到了缸窑村。到村长家屁股还没坐稳,就听街上吵反了天,说河套有个小子,青天白日的抓小姑娘。大伙儿一听这还了得,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梁昕带着人赶到河套。小河边,一群洗澡的小姑娘七嘴八舌地说,刚才有个穿红背心的小伙子,来抓她们。她们一顿大叫,把那小子吓跑了。
按着姑娘们指的方向,梁昕带着人顶着晌午火辣辣的毒日头追了过去。跑了五六里地,没见到人影,大伙儿闹了个汗流浃背,跟洗了个桑拿浴差不多。
梁昕几个人没好气儿地返回到缸窑村。路过村头小卖店,看见有个小青年倚着柜台狼吞虎咽地吃雪糕,这小子穿的正是红背心!
村长瞅着这人面生,大李子把他喊过来问话。小青年自称是砖窑村的马强,在桦树县城的建筑工地打工,今天有空儿回家看看,走渴了买个雪糕吃。
大李子问:“你刚才上河套都干啥啦?”
马强神色慌张地说:“没干啥呀?路过呗,我……我没上河套啊。”
大李子问话其间,梁昕让村长把洗澡的姑娘们叫来。不一会儿,来了六七个小姑娘,两个年龄大点儿的没吱声,其余的叽叽喳喳地说:就他,就是他!
大李子扭住马强的胳膊,把他塞进了吉普车里,拉到了派出所。这小子骨头挺硬,从前天下午开审,到昨天晚上才吐噜口儿,不但承认了上河套抓小姑娘的事儿,“5.18”他也认了。
梁昕得意地结束了汇报,田野也看完了讯问笔录。田野瞅瞅陈曦和杨威,他俩表情木然。燕志强不抬眼皮,一个劲儿地转动钢笔玩儿。何飞示意田野讲讲。
田野斟酌了一下说:“二中队这几天辛苦了,做了不少工作。这种工作作风,各中队都应该好好学习。现在看,这个案子光有口供没有旁证不行。我的意思,二中队休息一天,换人再审一遍,看看结果再决定下步的工作。”
田野的意见,梁昕不太同意,表情已经明显地表露了出来。
郭大力把马强带了进来。马强战战兢兢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何飞、田野和燕志强。田野指指地当间儿的椅子,让他坐下。马强蹭到椅子前,屁股刚沾到椅子上,激泠地蹦了起来,像挨了针扎。何飞觉得奇怪,走过去查看了一下椅子,回头打量起了马强。马强一脸的痛苦相,眼睛惊恐地看着脚尖儿。
何飞厉声地命令道:“把裤子脱了!”
马强瞅着何飞,疑疑惑惑地解开腰带,露出了发紫的屁股。燕志强凑过去,掀起他的衣服,后背露出一片青紫色,一按一个坑儿。
何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马强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光抽搐不开口。
“他是我们局长,你有什么话,尽管说罢。”田野说。
“哇”地一声,马强哭出了声:“我冤枉啊,呜呜……”
马强讲述了令他不堪回首的两天两夜:“我被他们拉到北关乡派出所,押进了一间黑屋子。到了晚上,进来两个警察,开始逼问我是不是在河套抓小姑娘想强奸。我没****怎么承认,他俩就急了,过电棍、吊大背、‘骑摩托’。瘦点儿的那个警察折腾累了,踩着我的脑袋说,你认了吧,人家都指认你了,你是跑不了啦。强奸未遂判不了刑,拘留几天也就算了,何苦遭这个罪,不说,我们还有更厉害的法子治你。我真的有点儿挺不住了,就说,你们说是就是吧。
下半夜,那个瘦警察满嘴酒气进来,抠问我:‘你这次怎么没割她们的脖子呢,豁她们的肚子,用的是啥样儿的刀?’我一听可吓坏了,我怎么又杀人了。我赶紧说,我没杀过人,河套的事儿我也没干。他就急了,按倒就打,怕我叫唤,还堵上了我的嘴。后来高个子警察问,这么调理能行吗?瘦子说,把他绑到长条凳上,拿擀面杖擀,啥也看不出来,他俩就一个骑在我的脑袋上,一个骑在屁股上,用擀面杖擀我的后脊梁,肉都擀离核儿啦,还拿牙刷捅我的屁眼儿。”
长时间的熬刑,马强的精神开始恍惚,一切都变得那么不可思议,像在梦中。反复被讯问后,马强开始出现错觉,觉得自己确实杀了人。
陈曦和于长春到缸窑村,把洗澡的那帮小姑娘全数划拉到了县局。
陈曦给她们讲解了辨认的作用和要求,姑娘们嬉皮笑脸的顽皮劲儿没了,紧张得直往一块儿挤。年龄大点儿的姑娘说:“别辨认了,前天派出所抓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丫崽子们爱看热闹,瞎起哄,你们说是,她们就跟着喊是。事后俺们打听出来了,在河套捣乱的那个人,是砖窑下堡的二赖子。”
刑讯逼供可不是件小事,梁昕知道自己捅了马蜂子窝。
梁昕主动交了检讨书,承认自己虚荣心作怪,破案心切,打了嫌疑人几巴掌,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愿意接受组织的审查和处分。
县局党委对马强事件十分重视,督察室、政治部、纪检组进驻刑警大队,专案调查。梁昕被宣布停职,接受审查。
进了七月份,县委县政府下达了一项政治任务,要求各单位组织观看《生死抉择》。观后要开展反腐倡廉的专题讨论,并提出要以此为契机,实现全县党风和社会风气的根本好转。
看完电影,燕志强把全队归拢到一块儿,讨论、谈观后感。
田野带头发言,他说他有八九年没进电影院了,今天的电影确实好,看了深受教育。李高成的那句话:我宁可毁了自己,也绝不让腐败分子毁了我们的党!太有震憾力。李高成的形象真实、感人,这说明我们的党始终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我们的党会处理好自身成长过程中产生的免疫问题。
杨威却说了不同的观点:“你这是正面宣传,是美好的愿望。可你看到没有?一个小小的中阳纺织厂,就把堂堂的市长整得生死抉择,咱们的政府是不是太屁了。我觉得,影片在暗示我们,反腐倡廉上层急底层急,中层的官员不着急。这就像舞龙,龙身不动,龙头龙尾再怎么使劲儿折腾也是白搭。就说咱县吧,两年的持续干旱,想出啥高招儿了?工厂的烟囱都不冒烟了,谁关心了?再看看咱们选拔干部,不会认鹿为马,就说你政治上不成熟。不会无中生有,就说你没工作能力。不会见风使舵,就说你没开拓精神。不会装聋卖傻,就说你不懂工作方法。把干部训练得都跟太监似的,还能干啥事业!”
陈曦听了很吃惊:“没这么严重吧,你老接触社会阴暗面,色盲了吧?”
“你不了解桦树,给你举个例子。”郭大力接了话,“咱县城中心广场有个雕塑,见到了吧,你知道换几茬了。头些年,县里搞绿色工程出了成绩,当时的县委书记想标榜标榜,在中心广场花了三十万,建了个雕塑。雕的是啥,远看像火炬,近看像树叶,据说有好几种寓意。雕塑建成了,书记跟着升迁了。接任的是个下派的,来了就急着要出成绩。有人就给出主意了,说咱县经济上不去,就怨那个雕塑,远看像把宝剑,插在咱桦树的心脏上,那还有个好!近看像老爷们的……”
“轰”的一声,大伙儿笑了起来。田野说:“哎,大力,说话文明点儿。”
郭大力挠挠脑袋,红着脸说:“不管像啥吧,反正是扒了。新书记见过大世面,请美院给设计,花了五十多万。新雕塑是个啥,没穿衣服的小媳妇!塑像一立上,桦树的老爷们整天围着转,争论是姑娘还是媳妇,差点儿没打起来。”
大伙儿又是一阵哄笑。于长春说:“别埋汰人啦,你是老爷们不?”
“谁埋汰人了,确有其事嘛。后来咱县为啥成了扫黄的重灾区,不就怨塑像给带坏的吗?还是现在的赵书记有脑瓜儿,他琢磨明白了,具象的东西不适合桦树,那就搞个抽象的罢。现在的雕塑多好,六根柱子,有圆有方,高矮不一,上面镶嵌着圆球、圆环,谁都看不明白是啥意思。咱桦树人还能装,怕人家笑话是土老帽儿,不懂装懂都背着手跟着说好。一百五十多万,就这样在中心广场摆积木玩儿了,你说桦树还有个好?”
“行啦,别讲怪话了。咱们今天的议题是讨论看电影受教育的事儿,别跑题啦。”燕志强把话题拉了回来,讨论会这才回到了正轨上。
讨论会后,办公室来了通知,局党委决定在全局开展“三项教育”活动,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彻底解决警风警纪问题,重塑人民警察的光辉形象。
按照全局的统一安排,刑警大队进入了整风状态,“5.8”串案的侦查工作只好歇下了。
反贪局那边,却加大了攻坚力度,渐入了佳境。
通缉
省公安厅的通缉令发出后,隋志伟的案件又发生了变化——级别抬高了。由市纪委、市反贪局负责案件的查处,县检察院和县公安局配合。
市县反贪局成立追捕小组专抓通缉工作。他们积极争取各地公安机关的支持,也充分利用悬赏的诱惑力,撒开大网捞巨鳌。
功夫不负有心人,包头方面飞来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隋志伟在包头的“鹿儿岛”餐饮中心露面了。县反贪局局长关健亲自出马,飞奔内蒙古。
关健到了包头,跟当地公安局取得了联系。当夜十一点,包头的刑警带路,包围了在市郊一个小巷里的“鹿儿岛”餐饮中心。
包头的夏夜闷热闷热的。关健他们冲进隋志伟睡觉的房间,开灯一看,隋志伟一丝不挂地搂着个女孩正在畅游chun梦。刑警们把他拎起来,隋志伟的酒劲儿正在浪头上,一边挣扎着一边嚷嚷:“别换酒,别换酒,就来白的!”
隋志伟从一位唯我独尊的行长,一夜之间亡命天涯,是韩玫的功劳。这次从逃犯变成了囚犯,则是夏雨的贡献。隋志伟再次栽在了“色”上。
一个月前,洪金龙翻船的信儿一泄过来,隋志伟知道自己作到头了。他掂量了一下,手头能动用的款子仅有两笔,一笔是工行建公寓的集资款200万,他有权签批。另一笔是贝勒山庄的存款210万,头一天山庄出纳员来转这笔款,隋志伟怀疑韩玫在搞鬼,就以头寸不足为由,叫他们缓一天,支票让他哄着给扣下了。但是这两笔款在本行不便提现,他脑筋一转,给营业部去了电话,说城市信用社要调剂资金,行领导定了,把集资款和贝勒山庄的存款,马上转给他们。
下完指令,隋志伟又亲到营业部催促了一回,回头给城市信用社的韩主任去了电话,韩主任是他的铁哥们儿,叫他马上准备410万的现金,急用。
现金一到手,隋志伟打个车,急流勇退了。隋志伟聪明,他避开潜逃惯走的老路,没有南下而是北上,另辟蹊径。
亡命途中,已更名为“江山”的隋志伟,邂逅了一个叫夏雨的女孩。从她的穿着打扮、举止作派,身为行家里手的隋志伟,一眼就识别出她是干啥行当的货。俩人一搭话,果然接上了头。
隋志伟带着夏雨,落脚包头。观察了几天,没发现漏洞和隐患。隋志伟开始谋划长久安身之计了。这期间他听说有个桑拿浴要转包,隋志伟考察了一番,挺中意。于是花了八十万兑了过来,更名为“鹿儿岛”餐饮中心。
生活一安定,隋志伟的风liu本性又复活了。慌不择路时,他饥不择食地拿夏雨充饥,一旦菜肴丰盛了,他就要挑肥拣瘦了。
夏雨是啥人?那是玩儿人的人儿。亲身检阅过的战士,组织个独立团绰绰有余。一个多月在一块儿混,她觉出这个江山决不是个等闲人物,越留意越让人不放心。你看他,有时谨小慎微像只小耗子,一惊一炸的。有时又变态似的大肆挥霍,像过了今天没了明天。在外人面前装的挺深沉,一副大有来头的模样,到了晚上却变得猥琐不堪,经常作恶梦,醒来一身的冷汗,满眼的恐惧和绝望。
半个月前,隋志伟结识了一个叫小惠的歌厅小姐,俩人整得粘粘乎乎如胶似漆。夏雨被晒在了一边。夏雨有了危机感,她清楚自己随时都有被优化的可能。她要利用一切手段尽快捞钱,准备退路。算是天意吧,那天夏雨逛街路过公安分局,看见告示栏上的通缉令。被通缉的疑犯瞅着挺面熟,仔细一端详,她大吃一惊。这个人就是江山!上面写着悬赏十万元,令她怦然心动,天赐良机,机不可失。
隋志伟被押回了桦树县。
隋志伟十足一个地赖,坐在审讯室里,做买卖似的跟关健讨价还价:“关局长,我掌握的情况讲出来,能吓死你们。别说一个小小的桦树,就连永安市,天都会塌下来。但是我不能讲。不客气地说,你们不够级,得刘丽英来,最次也得是姜瑞峰来,别人我信不着!”就这副嘴脸。
抓到了隋志伟,桦树县如同发生了地震,震感比杀人恶魔出现还要强烈。
接着的余震是韩玫被刑事拘留。
桦树县这些日子可热闹了,市县公安机关在布控,捉拿杀人恶魔。省市纪检部门和反贪局忙活着贝勒山庄腐败大案,天天爆出新闻,整得老百姓都跟吃了******似的,兴奋得在大街小巷里乱窜。
天有不测风云。咔嚓,7月8日,又一根大脖子被割开了。
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已经是7月9号的9点了。
发案地在门坎哨乡的核桃沟村,这个村子和桃源县接壤。被害人是核桃沟村李会计没过门的儿媳,多坑人!姑娘趁着农闲过来串门儿,准公公婆婆献殷勤,死皮赖脸没让姑娘走,留了一宿。天大亮了不见姑娘起床,准婆婆沉不住气了,找个窗帘缝儿往里一看:“我的妈呀!——”准婆婆吓得背了气儿。
好在这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村里人都慎重了,现场没有破坏。
常副局长亲临现场指挥。何飞和田野负责走访调查,陈曦配合市局法医和技侦人员勘察现场。
婆家的人陪着娘家的人哭天号地地伤心,神智都不太清楚。李会计的儿子倒是个老实人,昨晚虽然和姑娘粘乎了半宿,睡觉的时候还是规规矩矩地把姑娘送进了东间,自己跟爹妈睡在了西屋。老实人拣了一条命。
从勘验检查获取的证据看,凶手是从后窗入室的。农村的夏夜门户不严,方便了凶手。残害被害人的手段,和“5.8”串案相同,可以认定是一人所为。
被害人用自己花蕾般的生命,为破案换来了弥足珍贵的证据:窗台下、房后的菜地边,各发现了一小块儿足迹!
足迹专家有了用武之地,推测出凶犯身高1.70米左右,较瘦,体重约60公斤。走路八字脚。专家的推断和在卷的目击证人证言可以互证,进一步确定了疑犯的体貌特征,为通缉疑犯创造了条件。
一朵鲜花的凋落,惊醒了麻痹的人们。公安部的领导亲临桦树,过问案件布控和侦查情况。尽管桦树的有关方面善于遮掩过失和疏忽,应付了上级。但是部领导到场,对案件的侦破,还是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
田野在核桃沟蹲了七天,走遍了核桃沟周边的村屯。接触了上至炕头的老翁,下至村头的顽童。虽然没有访到直接证据,但田野在走访中思索、思索中走访,想通了一些关节,颇有收获。
这天下午,陈曦开车来接田野回县局研究案情。到了县城,残阳西坠,暮霭四起。一钩缺月无精打采地挂在天边,疲倦地看着万家灯火的县城。
陈曦把车直接开到了“小酒馆”门口,回头狡黠地一笑:“请吧!”
“小酒馆”的小老板喜孜孜地迎到门口,把他俩引进了雅间。田野推开门,只见里面已经坐着两个人,露着白牙瞅着田野吃吃地笑。
这俩人田野太熟了,一个是杨威,另一个令田野颇感意外,是反贪局的局长关健。关健站起来跟田野握手,笑着说:“小陈跟你开个玩笑,我也乐意帮着出你的洋相。哎,我说,咱们坐到一块儿,是不是有点儿不太正常吧?哈哈——”
“咱们两伙儿人都是刺猬,亲近不得啊,哈哈——”田野开心地回应。
关健拉着田野坐下,关切地问:“案子不顺利吧?”
田野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呐。哎,今天咋回事儿,你们耍啥阴谋?”
关健笑着指向陈曦:“你问她吧。”
陈曦噘着嘴说:“什么叫耍阴谋啊,正经事儿嘛。你下乡辛苦,犒劳你一顿,关局长作陪,够面子吧。”
关健倒着酒,跟田野说:“我们刚接手隋志伟案子时,你私下指点了我。现在看,你的意见很有前瞻性,我早就想请你啜一顿啦。今天上午我和小陈碰点儿情况,提起这事儿,她就大包大揽,说下午去接你,了了我的心愿。”
“其实是有人馋了,这年头,无利不起早啊。”杨威攮了一句。
打着嘴仗,菜上齐了。四个人边吃边唠,关健说:“田大队,多亏你啦,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你看问题很透彻,贝勒山庄太复杂啦,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关照,真让人吃不消啊。你的主意挺管用,省市纪委把案子调了上去,我们‘协助’办案,环境就宽松得多了。”
关健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现在工行的财务、信贷都搞清了,贝勒山庄的资产正在清理中。通过对韩玫通讯的监控,我们又抓到了一些线索。我觉得韩玫对邱月的死是有责任的,隋志伟也有嫌疑,我觉得这起案子结得有点儿急了。我建议你们再提审一次,敲敲他们。变换进攻点,或许能攻破他们的防线,这里面很有挖头儿。”
关健顿了一下说:“审韩玫最好田大队亲自出马,这个人挺难对付,可她对你一向很敬重,你就得包涵点儿,被我们利用利用啦。”
田野点点头,说:“我们是老对手啦,她确实是个女强人。‘11.14’案子确实有许多疑点没澄清。隋志伟泄漏进烟渠道,不像似说漏了嘴,那么他的用意何在?进一步说隋志伟想借刀杀人,有多大的仇下此毒手啊?还有,他们的消息都很灵通,靠的是什么渠道?这些问题,一直没有答案。”
“原来你一肚子疑点,咋没听你说过呢?”陈曦不满地问田野。
“这就是大队长和副大队长的区别喽。”关健见田野一时语塞,笑着打圆场,“平常咱们两家搞侦查的很难坐到一起,难得今天可以假公济私,给我个请客的机会。来来来,我提议,为了咱们共同的目标干杯!”
从小酒馆出来,田野陪陈曦往车库送车。坐在车上,陈曦又提起酒桌上的话:“你还有啥话,憋在肚子里没说?”
“你呀,真是个孩子。”田野望着街上散步消暑的人群,忧心忡忡地说,“‘5.8’串案的侦查工作,到现在为止,我们打得没章法,东扑一下蝴蝶,西抓一下蚂蚱,没入正轨。在核桃沟,我琢磨了几天,正想回来跟你探讨探讨呢。”
陈曦一脚把车定住了,急切地说:“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快说呀。”
田野的话,如同打开了陈曦心头的一扇窗户,清风习习地吹了进来:“是啊,杀人恶魔流窜作案,这是没有异议的事实。但是,如果是外地的流窜犯,他不会用两年的时间盯着桦、桃不放。两年被动的死看死守,有个现象我们忽视了:发案地虽然杂乱地分布在桦、桃两县,但是细一琢磨,基本上是沿桦桃公路两侧展开的。这说明,恶魔就在布控区域内。还有一个规律,就是我们的布控只要松一松,恶魔肯定乘机下手。不会是一而再地巧合吧。再有一点你注意到没?今年的案子都集中在咱县,为啥?桃源看得紧!那么是否可以大胆地怀疑,他就在我们身边呢?”
陈曦一想到身边有个杀人恶魔在转悠,身上激泠一下打了个冷战。可她不得不承认,田野分析得有道理。蓦然,一个场景闪现在陈曦的眼前。
7月9号,陈曦跟何飞从核桃沟返回县局,布置排查工作。因人手不够,何飞让陈曦把停职反省的梁昕、大李子叫来当助手。
大李子天天猫在局里,喊一声就过来了。梁昕却是打手机传来的,慌里慌张的脸都没洗。陈曦留心瞅了他几眼,他的裤腿后弯处,粘了一颗“懒老婆针”(一种野草的针果)。陈曦心里起了疑,核桃沟发案现场房后的菜园子里,就有几株“懒老婆针”,陈曦挨了扎,所以印象很深。这个念头当时只是一闪即逝,陈曦没有深思,过后就忘在了脑后。
田野思虑了许久,才转过脸对陈曦说:“梁昕是有点儿神秘兮兮的,你暗中查一下,必要时可以叫于长春协助你。”
第二天上班,田野向何飞汇报了他和关健谈话的内容。何飞赞同关健的建议,他叫田野抓紧落实,因为“11.14”案件已经进入了审判程序,时间不多了。
田野和关健通了话。关健同意由他和田野一起讯问韩玫,杨威负责审问隋志伟。为了创造一个震慑的氛围,同时提审两被告人。
一声娇柔的“报告”,田野知道韩玫押到了。这是田野隔了一个多月后第一次见到韩玫,人憔悴了,脸色苍白,但是她那特有的气质依然还在。
田野站起来,用纸杯倒了杯水送了过去,关切地询问了她在看守所的生活情况,几句话问得韩玫挺感动,眼睛见了湿痕。
田野和韩玫数次交锋,他清楚这个人很有个性,极强的自尊意识中揉进了极重的自卑感,造成了她特别的敏感。同她谈话,就要把握住这个“度”,控制住她的情绪变化,才有可能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田野故意问关健:“关局长,你去过贝勒山庄没有?”
关健顺着说:“那当然,我在那儿住了半个多月哪。”
“山庄构建的如何暂且不论,”田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知道山庄每个院子名字的来历吗?”
“不知道,但是那些名字挺好听,看来你知道来历喽?”关健挺会捧哏。
韩玫飘向田野的眼神就有点儿微妙了,惊异中搀杂着企盼。
田野拿起笔,在纸上边划边说:“这些名字我还真留意了,取自词牌子吧?”
说到这儿,田野有意打住,看了一眼韩玫。只见韩玫的眼睛忽闪一亮,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来。
田野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我觉得,起得最妙的是疗养区主院的‘醉乡春’。它暗含着总领全区的意味,和它在疗养区的地位很匹配。以它为起点,中轴路左边的别墅群,从外往里依次叫醉太平、醉蓬莱、醉春风、醉花荫、醉红妆,押着醉乡春的字头。右边别墅的名字最后一个字合着醉乡春的字尾:画堂春、锦堂春、海棠春、沁园春、玉楼春。影壁砬子后面的渡假区,名字起得也好,给那里的景致锦上添了花。尤其是中心庭院叫‘芳草渡’,有深意,是不是暗示‘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这里便是寻访的渡口喽。我这是附庸风雅,说得对不对?”
“你给我留点儿面子吧,我已经是穷途末路之人啦。”韩玫面露喜色。
田野随口说道:“题在‘芳草渡’迎门照壁上的那阕词,是大文豪欧阳修的吧: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大概道出了你的心声,很合你当时的心境吧。”
韩玫眼圈儿红了,她咬着嘴唇,没有吱声。
田野接着说道:“说句实话,韩玫,你在经营管理贝勒山庄上,确实倾注了大量的心血,这是不争的事实。山庄已经成为东北知名的疗养旅游胜地,局面拓展到目前这种境况,确实来之不易。可惜的是,它现在已经抵贷被工行接管,山庄的未来令人担忧啊。”
韩玫焦急起来:“那不对啊,大队长,整个山庄投资五千万,我们欠工行的贷款才五百万,他们没有资格接管山庄!”
“哦?隋志伟讲的和你以前交待的可不是这个数。”关健接过来说。
韩玫垂下眼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们不用激我,我早就后悔了。面对着冰冷的铁窗,恐惧、绝望折磨着我,我都没有勇气活下去了。我记得田大队说过的一句话,清贫有它的自由,富贵有它的羁绊,我现在才理解啊。我过去交往的都是些唯利是图、坑蒙拐骗、背信弃义的人,为了私利而不择手段。在这样的圈子里,我以为今生再不会遇到知音了。听了田大队刚才的一席话,我心足矣。这帮卑鄙龌龊之徒,我不值得为他们殉葬。”
田野和关健自认为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可听了韩玫的供述,还是惊诧不已。
原来,贝勒山庄并不是韩玫的,她只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山庄真正的主人,是县财政局局长陶春guang和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秦洋。
韩玫还是县教委人事干事时,在一次教委的酬谢宴会上,认识了财神爷陶春guang。和陶春guang仅两次目光交流,韩玫就读懂了他的心语,他被拿下了。果不其然,宴会一散,陶春guang便热情地凑上来,力邀韩玫去夜总会坐坐。
教委主任赶紧过来谄媚,“命令”韩玫要陪好贵宾。这位主任可真够大方的,把韩玫当成礼品慷慨地送了出去。
到了夜总会,几轮狂舞,陶春guang兴致大发,要换个地方和“小妹”好好唠唠。这点儿心计韩玫还是有的,她来了个欲擒故纵,编个托辞走了。
从那以后,陶春guang一天几遍电话约韩玫,韩玫一概遮遮掩掩地推托。在吊足了他的胃口之后,韩玫才给了他机会。
这次约会,韩玫不算吃亏,她换取了丰厚的回报。
陶春guang跟韩玫交了底儿,说青屏山的温泉疗养院要出售,他决定拿过来。但他身为桦树政界的要人,不便出面,他让韩玫出面经营,给韩玫五分之一的股权作酬谢。韩玫今后就不用上班受人家管制了,疗养院全权交给韩玫打理。韩玫的工作,他负责给调到旅游局,挂个名儿,糊弄点儿工资留着买冰激凌吃。
陶春guang说话还真算数,一周后,韩玫就入主了疗养院。陶春guang以韩玫的名义,花了一千万元买断了温泉五十年的经营权。又陆续投资两千万,对破落的疗养区进行重修扩建。格局构思都是韩玫的主意,就连贝勒山庄的庄名,都是韩玫起的。韩玫既是设计师,又是工程总监,那段日子过得挺充实。
贝勒山庄运转起来后,和银行打交道的机会多了,韩玫结识了隋志伟。
隋志伟是个纯粹的花花公子,他长得那两个眼珠子,一个盯着钱,一个专盯女人。他在工行的用人准则,一是任人唯钱,二是任人唯色。韩玫的出现,馋得他抓心挠肝儿的,整天跟韩玫套近乎,不知道吹啥好了,一激动说走了嘴:用钱,吱声!
韩玫就等他这句话,贝勒山庄扩建超了规模,资金真有点儿吃紧。韩玫说话了,那好,给贷五百万吧,考验考验你。
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死猫皮硬撑着吧。隋志伟动了脑筋,还真把贷款给办了下来,名义是老少边穷专项贷款。
韩玫当初抱着耍着玩儿的心态对待的隋志伟,人家真办了事儿,那就得说得过去了。韩玫在芳草渡宴请隋志伟,隋志伟借酒盖脸,失态了。
韩玫瞅着隋志伟黑黢燎光、瘦肌咯啦的模样,直反胃。就在她苦于周旋、无计脱身的关头,邱月进来送茶。韩玫灵机一动,她又灌了隋志伟两杯劲酒,然后哄他进包房等她。
隋志伟美滋滋地进了包房。过了片刻,邱月推门进了去。
隋志伟没得到韩玫,邱月也算够档次。不过,隋志伟总有被涮的感觉,想补回来。他见贝勒山庄生意兴隆,是个赚钱的买卖,于是提出要入股。
韩玫明白,陶春guang决不会同意隋志伟入股的。半年的同床共枕,韩玫只整明白了山庄的股份里有秦洋一份,有陶春guang一份。其余的钱怎么鼓捣来的,是最高的机密,韩玫一直没探出口风。山庄的经营,陶春guang决不会允许圈外的人介入的。
韩玫耍了个花招儿,明面让隋志伟入股,钱到了她手,怎么支配他就不得而知了。很快,隋志伟转来了五百万元。韩玫用这笔款,在桦树县城开了烟酒专卖店。
韩玫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按时付息分红,不会引起隋志伟的怀疑。可是,最终隋志伟还是察觉了,以工行清贷为名,追要贷款。
韩玫先还给他二百万,余下的实在挪腾不开了,只好搪拖他。
这期间,韩玫发现邱月和隋志伟打得火热,韩玫留了意。
不久韩玫又发现,邱月这个小丫头吃里扒外,她一面笼络着隋志伟,想借他的力量为自己挣个出头之日,一面又频频向陶春guang发动攻势。韩玫了解陶春guang的秉性,那是个愿将天下女人尽笑纳的色鬼,花不开都直往里钻的蜂儿,何况花儿主动向他开呢!邱月敢夺韩玫嘴里的肉,韩玫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韩玫的烟酒专卖店有个老主顾,就是榆林县的洪金龙,这小子不晓得通过啥途径,插到韩玫的进货渠道来分流,这简直把手伸到了韩玫的钱包里,是可忍,孰不可忍!韩玫花钱买了眼线,等洪金龙拉货途经桦树时,向专卖局报了案。
韩玫原打算“典”洪金龙一两次,教训他一下,出口恶气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更邪唬,竞雇了杀手要从根儿上解决问题。
人该井死河死不了。11月11日,陶春guang的妻子公出,陶春guang约韩玫到他家里幽会。韩玫觉得恶心,一口回绝了他。晚上,韩玫突然心血来潮,想去侦查一下陶春guang的行踪,看看他春guang外泄没。
从贝勒山庄去陶春guang家,路过青枫小区。车过小区时,韩玫突然看见三个人,鬼鬼祟祟地隐在拐角的暗处。车灯一晃,韩玫认出其中一个是洪金龙,另外两人她不认识。韩玫突然有个预感,这伙人在琢磨她!
女人的直觉,往往有些不可思议。韩玫第一个念头想报警,成弊利害一权衡,她又改了主意:“隋志伟你不是想算计我嘛,邱月不是想取代我吗?这回我给你俩一个机会!”
折回山庄,韩玫把邱月叫来,姐妹长姐妹短地灌了顿迷魂汤。韩玫见邱月情绪上来了,就跟邱月说:“我这几天事儿太多,照顾不了家,你晚上过去帮我收拾收拾。再说啦,你和隋……啊,别老在这……那什么,是吧。”
邱月脸腾地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你看你,韩总。那好,从明晚开始,我上你家,这可是你让的啊!”
韩玫偷着乐,傻丫头,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遗憾的是,那天晚上隋志伟没让邱月缠住,没能掉进自己挖的陷阱,阴间少了个花下鬼。
韩玫的陈述,逐渐地接近了核心问题。田野和关健注意她讲的每个细节,寻找破绽,以便及时点拨她。这时,刘阳满头大汗的脑袋探了进来,示意田野出来。
田野跟着刘阳刚到走廊,刘阳就哭开了:“刚才,杨队长押送随志伟,路上被截,杨队长不行了,呜,呜……”
田野脑袋“嗡”的一声响,天地刹那间黑了。刘阳一看田野没了反应,吓得他抓着田野的胳膊使劲摇:“田大队!田大队!”
忽悠一下,田野清醒了,他抓着刘阳的肩膀说:“你留在这儿,跟关局长审韩玫,千万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