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北趣之敌首,名叫胡赤儿,乃负责应对北线联军之中郎将牛辅的部将,此人虽是屠各胡人,然进军亦还算有章法,战船抵达小平津之时,并没有一鼓而进,而是先遣斥侯下船侦测沿岸是否有敌兵埋伏,待瞧得周遭只有零星敌骑游移,未有大兵浮动,当即下令兵士,下船登陆。
胡赤儿所将战船一百,士卒五千,一千并州锐士,四千原雒阳守兵。
去岁董卓进京之时,所恃者,惟上万凉州兵,后其厚赂并州主簿吕布,刺杀丁原,吞并州军数万,原雒阳禁军、八校尉所将之卒不下数万,亦一一为董卓所并。
为应对关东联军,董卓遣中郎将牛辅督兵两万,防守雒阳北面之平津、平阴、孟津等渡口。
东线则命大将徐荣,屯驻成皋,以对酸枣诸将。
南线则命胡轸、吕布、华雄等进兵广成关,以拒孔伷、袁术、孙坚。
由此摊算开来,北线牛辅等所将之卒,临时拼凑,战力参差不齐。
凉州兵棉衣重甲,戈矛箭矢齐备,并州军次之,余者兵丁,莫说铁甲裘衣了,连件御寒衣物,大多不得拨付,是以诸军之间,矛盾重重。
胡赤儿指挥士卒全数过河,向西挺进,行过十余里,所见沿途芦苇丛生,路面亦似有兵马行进之痕迹,愈感不妙,随即大声喝令:
“全军止住!”
董军士卒好不容易过河,冻饿交加,乍闻主将喝令停止,还以为要就地扎营,生火取暖,埋锅造饭,一时议论纷纷,后军见前部不再前进,亦颇为诧异。
副将李利进曰:
“将军,是要就地扎营吗?”
胡赤儿环视四周,操起火把,蹲下查勘路面印记,再想起先前河岸之斥侯,顿感大事不妙:
“不好,中计矣!全军立即赶回船上!”
话一出口,他立马就后悔了,如此言语,岂不是自乱阵脚?
果不其然,士兵闻听主将如此言辞,顿时一传十,十传百,军心霎时浮动。
王铮瞧时机已然成熟,当即喝令埋伏于芦苇两侧的一千弓弩手,万箭齐发,离弦之箭,漫过天际,若雨点般倾泻而下,直射得董军将士人仰马翻,顷刻间便有数百人中箭伤亡。
“不好,有伏兵!”
胡赤儿大惊失色,一边举盾格挡漫天飞来的箭矢,一边高声指挥:
“莫要惊慌,盾牌手,立即组队御敌!后队改前队,徐徐退回船上!敢有胡奔乱窜者,杀无赦!”
言罢,他一刀砍翻身旁一个喊叫窜逃的士兵,其各将官亦各自喝令辖下士卒,依序撤退,崩乱之势稍稍得到遏制。
几波箭雨过后,敌军伤亡虽仍在增加,但彼已初步组织好队形,在盾牌的掩护下,正徐徐向小平津渡口撤退。
见箭矢的效用已在递减,王铮不再犹豫,操起环首刀,仰面大呼:
“将士们,敌兵阵型已乱,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随我杀呀!”
“杀呀!”
霎时间鼓声大噪,喊杀声四起,五千多河内兵自芦苇中鱼贯而出。
审固作为王铮亲将,带领两百精兵紧紧护在他身旁,似李延、韩浩等军侯,则带领各自麾下士兵,向董兵杀去。
王铮一马当先,没一会儿就撵上了敌兵,他一刀劈翻敌军一个士卒,另外一个敌兵却从一侧持戟刺来,他赶忙手持盾牌一档,将戟夹在腋下,使彼急切之间,不能再行突杀,另一只手则举刀猛砍,那士卒眼明手快,赶忙松开长戟,作势后仰,想要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持戟突刺的左手,被王铮猛然斩下,顿时鲜血喷涌,巨大的疼痛使得他倒地痛呼,痛不欲生!
王铮瞟了他一眼,兀自再寻其他猎物杀去。
而那倒地的士兵,则被后续跟进的亲兵,一矛刺死。
瞧王铮等愈战愈勇,死追不放,胡赤儿知道,今儿是遇到硬茬子了,若不留下凉州兵殿后,恐怕自己是要哉在这。
自入雒阳以来,花花世界,锦绣繁都,早就迷乱了他的双眼,想他一西北糙汉,哪见过这般世面,原来女人也是这般娇魂瘦影,软语柔情的,不像那边地女人,除了胸前有两块肉,外家没那玩意儿以为,其他的跟男人没啥两样。
前不久他刚纳了第五房美妾,正要享用,却被上司派来北线作战,若不是那关东鼠辈起兵闹事,自个哪需出来受这份罪。
他当即立断,让并州兵统领高顺领兵断后,自个儿则与副将李利等几十个心腹亲兵,劈翻一些溃逃挡路的士卒,死命地向渡口跑去!
高顺心中痛骂,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推辞多想,只好硬着头皮指挥迎敌,所幸并州兵甲器精良,士卒悍勇,虽在对方的冲击下,节节败退,但还是逐渐稳住了脚跟。
在高顺地指挥下,七百并州劲卒,且战且退,长短兵器并用,不时地于盾阵中突放冷箭,射翻冲击在前的王军士兵,大大迟滞了王铮等人的攻势!
王铮也看出了这股几百人的敌兵非同一般,短时之内难以歼灭,所以大声令道:
“李延、韩浩率本部兵马拖住该股敌人,其余人等,随我绕道赶赴渡口,截住敌军的后路。”
言罢,便率领诸军追击胡赤儿而去,只留下李延、韩浩率军两千,围攻圆阵当中的敌人。
王铮一边冲杀,一边高声大喊:
“放下武器,跪在一旁,降者不杀!”
审固等紧随的护卫亲兵,有样学样:
“放下武器,跪在一旁,降者不杀!”
那些徘徊在是战是降的董军士兵,听闻投降不杀,赶忙扔掉手中兵器,跪伏于道旁,有些则索性倒地装死,有些心里想降,但来不及表示的,则被冲击而过的王军乱刃冲杀。
他们不似那嫡系的凉州兵,也不比并州兵,待遇不好,又战起仓促,若是在平时打打顺风仗,倒还卖力,而今被人伏击,主将都跑了,那还打个什么劲儿,大部分都纷纷跪地请降。
王铮挽起强弓,搭好箭矢,锐利的目光扫向敌兵阵营中那些试图组织溃兵抵抗的头目,箭支嗖嗖飞去,被瞄准者,无不应弦而倒,那些人都是敌营中的精华,只有射杀了他们,才能让敌阵中的溃败之势继续蔓延,而后再驱赶这些无人组织,如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败兵,掩杀过去,形成更大的崩溃浪潮。
待追到渡口时,五千多董军士卒,或降或死,已经消灭了大半,只剩下胡赤儿等一些高级军官以及随从数百人,正死命抢渡战船。
王铮哪给他们逃脱的机会,一边放箭遏止,一边指挥士卒掩杀过去,阻止敌兵南逃。
胡赤儿此刻已经肝胆俱裂,看到王铮他们离其已不下百步,随即一脚把挡在前头的一个偏将踹落水中,自个则自码头的横板一跃而过,跳上战船,原先精良而又沉实的甲胄早被他拨了个精光,一来他那套华丽的甲胄太过显眼,怕被王军盯上,二来甲胄沉实,脱了更轻便逃跑,现在看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他操起腰刀,一刀砍向系在桅杆上的起锚绳,船只遂缓缓起航离岸。
其他董军将官、士卒,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因抢夺船只,不时内讧,大大延缓了登船的速度,不少人不是死于自家人刀下,就是被同伴推入水中溺亡。
河面上,一片人头攒动,呼救之声不止。
放走了敌方主将,王铮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只好让人收集起余下数十条船只,再留下两个曲六百人看管战俘,收缴兵器,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回去与李延、韩浩汇合。
此刻韩、李二人虽围住了这股并州兵,但敌背倚大河,结成圆阵,以盾牌格挡箭矢,以长戟、长矛突刺王军,使韩浩、李延等人根本就难以突进,只好不时地引箭互射,形成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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