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知,我后来去了俄罗斯。大学上了一半就休学,从S市的纺织厂低价大量收购半成品,再通过清关公司投入俄罗斯市场。”他握住她垂下的手,接着嘴边浮出抹讥诮,“2009年,俄方整顿切尔基佐沃市场,很多通过灰色清关进入当地市场的商品被收缴。而我因为提前得到消息,转移了货物,幸免于难。”
自救,却未能救市。
她叹了声,坐到他腿上,说:“我曾看过一张照片。画面上有个去往救济站的苏丹女孩,因饥饿不支倒地,而在她的身后,是一只随时打算攻击的秃鹰。不过,拍摄下这令人唏嘘画面的摄影师,却在荣膺新闻奖项后,不堪舆论指责自杀。”
“饥荒大逃难之中,同样的事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摄影师只有两只手,他所能做到的‘救’,是拍摄下画面,引发人们的关注。”他顿了一几瞬,涩声道:“可我没有这么高尚。我当时想到的是囤货居奇。”
那天在山上,他问过他,自己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是否会失望。她理解到其他层面上去,所以给出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其实,她的看法一点也没有错。
曾经看到商人们在失去货物时的沮丧、悲伤,也看到头一晚还坐在一起说话的人,从眼前的楼房上跳下来。
或许比起那个摄影师,他才是最该被千夫所指的对象。
“常安,我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将头埋头在她肩窝里,他冷笑嘶哑着低哝,“李嘉睿这个人,其实非常肮脏。是一个,十足的垃圾。”
“嘉睿……”听到这一切,她很震惊,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知道,杂货店里,我们共处的经历,对你来说,是很美好的一段回忆……”他用力地固定住她的腰肢,“可如果我说,这一切不是意外,而是我有心掉入木家人的陷阱。而你,也只是我,为了把戏演逼真的一颗棋子。你是不是……”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信赖我。
听着他的话,常安的脑后像是被人硬生生敲进一颗钉子,有些痛,但更多是麻。好像一下子就丧失了所有知觉,不能进行正常的思考。她没有试图站起来,然而处在身侧与他握着的手却一下子松了劲儿,往下垂时,被他拽住了。
那些记忆,在她脑海里纵然只是一些灰黑色的画面,但从来都是镶嵌着金黄色的边框的。然而现在,光华消褪而去的同时,画面也一点点变得透明起来。
那包拢着她的手明明热得发烫,她却渐渐感受不到那温度了。头上一层层的冒汗,心却像在往不见底的冰潭里一直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