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早早候在大理寺门前,伫立原处眺望。马车驰来的声音,惊得一群飞鸟从树梢掠过。红蓼两人下了车,沿长满青苔的石阶直上。大理寺门前,种满梧桐,阳光透过葱郁的树叶,留下斑驳的影子。几名家仆穿着的人在大理寺门口,有意无意的转悠。
大理寺内一片寂然。付珉端坐堂中,愁容满面,手上不停地翻看卷宗,发出沙沙的声音。
“爹爹!”付绛英甜甜地声音,让付珉赶忙起身,一改低沉的心绪,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
“红蓼,见过付伯父。”红蓼赶忙行礼。
付大人慈眉善目,眼含一丝怜爱:“无需多礼,聂大人的事我已知晓了。我与他相交多年,你又是阿英的好朋友,只管在京好好散心,不必拘束。”她微笑着点点头。
“爹,你可真是大忙人,见你一面可真难,还得跋山涉水。”绛英一脸抱怨。
“是爹的错,没能亲自去接你们,最近我实在是公务缠身,而且。”付珉先是劝慰绛英,说到关键,又咽了回去。
“总之,我暂时是回不了府了。”
一名小吏急急闯入:“启禀大人,昭阳卫中郎将李广翰求见。”
“知道了,请将军去正殿吧。”付珉脸上掠过一抹忧虑,转向绛英两人,“你们可以在寺里转转,觉着无聊了,就去城中逛逛,街上热闹着呢,你们肯定会喜欢的。”说完,他急匆匆地赶往正殿。
见付珉如此急切,红蓼心里隐隐不安,猜想是否与唐晗的案子有关。
正殿上,走入一位玄色衣袍之人。“臣拜见李将军。”付珉躬身礼道。诸卫中郎将正四品,而大理寺卿从四品。论官阶,李广翰高他一级。
“付大人,快请起,”他伸手扶起付珉,“想必大人也应该知道,我为何前来。”
付珉长叹口气,低头抚须:“莫非圣上是想知道唐晗案的进展,实不相瞒,此案扑朔迷离,一无目击证人,无法取得口供,二无物证,无从追查。”
“如此一来,唐晗谋害贵妃一事,也死无对证了。”唐晗被指谋害贵妃,却在潜逃途中遇害,难免让人怀疑到贵妃身上。
付珉虽未明言,李广翰却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唐晗入太医局十载,谁料其妻竟是天子的后妃。十年前天子微服出巡,途经名曰药王的山村,李广翰也在随行之列,他还只是个侍卫。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舒心怡人。路面上铺满红霞般的枫叶,道路开阔,房屋错落有致,带有几分清幽雅致之美。村口有一辆巨大的水车搅动着河水,天子的目光停在岸边的浣衣女上。她眉目清秀,纤纤玉手,袅袅腰肢。天子的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呢喃道:“想不到在这偏远荒凉之地,竟有如此清丽佳人。”
一旁的澜州县令杜月生将此话听得真真的,随后,一众着便服之人进入村中,无声无息,像是药材生意人来此收药。家家户户的院内晒着草药或种着奇花异草,随行中人大多诧异。杜月生上前道:“启禀圣上,此处背倚药王山,因此得名药王村。这里的村民常年依靠采药为生,山中长有珍稀的花草,村民会移栽部分到院落中,以便使用,那儿便是药王山。”天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山峰高耸入云,雾霭爬满山岚,其后是密林葱青。
“看来此地真是钟灵毓秀啊!咱们再往前看看。”天子感叹道。越往里走,他们在一处门前,停下脚步。此前见到的奇花,虽是不识,但至少花叶相衬。可这花,颜色妖娆绚丽,花瓣反卷如龙爪,有花无叶。天子欲伸手触碰,身后一声“住手!”叫住了他。他回头看时,正是那位浣衣的女子。一名随侍喝道:“大胆!”还未说完,便被天子的怒目制止。他和颜悦色地道:“这位姑娘,在下只是见此花奇特,并无他意。”
女子见他已是不惑之年,且文质彬彬,谦恭有礼,不像恶人。他身边侍从簇拥,可能是新来的药商,回道:“先生,我并非认为您有盗窃之意,所以拦着您。而是此花名为无义草,它的根茎有毒,所以提醒您要小心。”
“原来如此,那要多谢姑娘及时制止。刚才你说这花叫无义草,其中有何缘由,烦请告知。”天子拱手礼道。“这种花,花开无叶,叶落无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岂非无义。”女子道。她心中是不喜欢这花的,谁不愿意与心爱之人相守白头。
她明亮的眼睛嵌入眼眶,脸上莹白如玉,这些画面萦绕在天子脑海中,情难自已,像虫蚁般啃噬他的骨肉。后来她被将杜月生送入了皇宫,册封为丽妃,杜月生也从此平步青云,官至兵部尚书。
圣上膝下人丁单薄,仅公孙皇后育有安平公主和太子牧歌,无其他子嗣。幸而兰贵妃已有身孕,据她所言,唐晗正是为报圣上夺妻之恨,才在她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事发后,唐晗携女逃逸,贵妃才向圣上披露此事。圣上不知丽妃曾有丈夫,亦不知其在太医局任职多年,且不说两人是否有暧昧之事,单凭谋害贵妃这一点,天威震怒,下令追捕。不料,唐晗去世的第二天,丽妃也自缢身亡,圣上悲痛难抑。
只是此事诸多疑惑,杜月生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将丽妃骗入宫中。
兰贵妃为何事后,才向圣上禀明?此时唐晗已经逃跑。
这些让李广翰和付珉不解。但仅就唐晗谋害宠妃一事,串联起他遇害的情形,推断的结果,便是付珉心中所忧。
“付大人,此案圣上已经移交给大理寺,并命臣从旁协助。你不要有负担,尽可放手去查。不管是何妖魔作祟,大人但有吩咐,末将即便上天入地,也给你抓回来瞧瞧!”李广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