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嬷嬷听到月娆问她,可此时她说什么都不对,所以依然保持沉默。
月娆道:“嬷嬷不说话,我就当嬷嬷想听了。太子身中寒毒之事,似乎只有宫里的少部分人知道,所以嬷嬷你该是跟宫里的人有关联。其一,就是当年下毒谋害太子爷的明妃余党,可我娘娘家不在帝都,又跟宫里的人毫无关联,跟那个什么明妃更加不认识,所以这个猜测应该是不成立的。既然你不太可能是下毒的那一边,那就多半是中毒的那一边了。”
月娆一手支着脑微昂的脑袋,一手伸出根食指一下一下点着自己尖细的下巴作思索状。
“哎呀,中毒的这一边人比较多了,有太子爷本人,还有宠爱太子的太后,然后皇上和太子生母也免不了,另外我看那个大皇子对太子爷也好像不错,人太多了,光这么算我就头疼了。不过既然事情发生在我身边,那我就只算我熟的好了。”
说到这儿,她改用两只手撑着脑袋,一双大眼瞧着白嬷嬷直放光。
“你不是太后的人,就是太子爷的人,我猜得对不对?”
一直沉默的白嬷嬷忽然开口了,“奴婢怎么可能是太子爷的人?”她还要辩解,却突然看到月娆粉唇上扬,朝她露出一个诡滑的微笑。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一张脸竟变得煞白。
月娆端正了坐姿,收起方才笑语。
“先前我说什么你都不开口,现在提到太子爷却有了反应。你说你不是太子爷的人,就是不介意我认为你是太后的人了。为主子暗中效力的,哪个会把主子抖出来?说不是太子爷的人,那就是太子爷的人了。白嬷嬷,你不该开口的,一味沉默到底才是真聪明。”
“你居然用话套我?我一直以为你很信任我。”
月娆点点头,缓缓道:“你与云心在我还是痴呆的时候就对我不离不弃,我确实很信任你。你其实隐藏得很好,直到,我问你关于宫中形势,而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我才开始留心。”
“宫中之事,稍微查探便可知晓一二,何况这里是定国侯府,我在府里多年,知道得比别人多一些也不奇怪。”白嬷嬷辩白道。
“放到你身上就很奇怪了。以前的白嬷嬷虽然守着泠月娆,却并不积极,直到我恢复正常才改变,试问那样的白嬷嬷又怎会去留心宫里的事情?”
月娆看白嬷嬷正盯着自己仔细听着,没注意到她话中用了“泠月娆”和“我”两个称谓,又继续往下说。
“但那时我也还未怀疑什么,直到太子爷来清雅小筑教我才艺开始。其实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只要说到有关太子爷的事情,语气也好,意思也罢,你都会不自觉向他偏颇。太子爷每次上门,你都会在他来之前一刻给他倒好茶,是因为太子爷只爱喝温茶吧?”
焱宸夜这习惯也是她慢慢看出来的。
原来都是云心等他来了才沏上热茶,但每次都是朝善把茶晾得温了焱宸夜才会喝。后来白嬷嬷都会把沏茶的活提前做了,表面上似乎是在帮着云心,实际上是让焱宸夜过来的时候能立刻喝上茶。
这么细小的习惯,没有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是不会知道的。而且,能注意到生活上的这个小习惯,证明白嬷嬷对太子爷的感情不一般。
她原本就是太子爷的人,还是后来跟了太子爷呢?可太子爷又为什么要把人安排在江清雅的身边?她那前身的娘,可是个淡泊之人,怎会跟宫里的太子车上关系?
被月娆戳穿,白嬷嬷苦笑两声。
“真没有想到,这样都被你看出了端倪。”她一双眸微微发红盯着月娆,“现在你待如何?”
月娆忽然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朝白嬷嬷慢慢踱过去。
“白嬷嬷,这段时日你也应该对我有所熟悉,对自己人我还是人慷慨的。”她朝藏书室周围一挥袖,“这密室,我也说过你和梅姨、云心,可以随便进来。不过嘛——”
她踱到白嬷嬷身边,把自己的脸凑近白嬷嬷的,“对我有二心的人,我自然就会变得比较自私,希望你明白。”
说完,她抬手拍了拍白嬷嬷的手臂,然后又转身走开了几步。
白嬷嬷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表态道:“我不会再到这密室里来,这点小姐请放心。”
“放心,我很放心。以往让你来看这儿的书,你也没怎么进来翻过。这点,我信你。”
“那我……呃!”
白嬷嬷还待说什么,却突然感到心上一下剧痛,双膝一软,捂着胸口就跪倒在地。
“你……”她艰难抬头,额上瞬间就冒了冷汗,“你对我做……做了什么?”
“一点点心痛药。”月娆居高临下,垂眸看她跪倒在自己面前,冷道,“难道你以为只要你不进这密室我就会原谅你?单说对你极其信任的梅姨和云心,我就该惩戒你一下。”
白嬷嬷痛到跪不住,一屁股坐下,一只手撑地稳住身体,一只手紧紧揪住了胸口的衣裳。
“我只知……你已经学会配制……一些药剂,却不想你已能……已能配毒!”
“是药。”月娆亮出刚才拍她手臂的那只手掌,掌上还残留了一些药粉,“不是只有毒才能让你痛的,药也可以。”
她拍拍手掌,把药粉从掌上拍掉,朝着白嬷嬷走了两步,眸中两抹清冷之色望向她。
“我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你还想跟在我身边继续做我的白嬷嬷,替我办事,你就忍着这三日之痛,算是我给你的惩戒。若是你不愿,明日来找我施针,我解除你的疼痛之后你就走吧。”
白嬷嬷抖着因忍痛而发白的嘴唇,不相信她居然还想留着她。
“留着我……就不怕我会对你下毒手?”
“要下毒手你早就下了,还会等到今日吗?”月娆朝桌案后头走去,“你走吧,记得不要提气运功,到时候,就不是光胸口疼了。”
白嬷嬷艰难地起身,捂着胸口慢慢朝月娆躬身,“奴……奴婢告退。”
她缓步转身,暗中偷偷运气,刚起心口就痛到纠结,踉跄了两步大口呼了几口气才缓了一些。
身后,月娆的声音传过来。
“叫你不要运气的。噢,对了,还有件事。”
白嬷嬷转过头,见月娆手里拿着那本夫人的手札晃了晃。
“我娘,没写日记的习惯。这个,是我默写医书的练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