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祟的人影,在太阳落山之前离开了桃花林里的雅致小院,匆忙赶回内府里最大的园子。
“夫人,小姐。”
卢文锦正给坐在梳妆台前的泠瑶试戴新头饰,听到是派出去盯梢的张嬷嬷回来了,并不忙着说话,先摒退了左右伺候的丫鬟。
张嬷嬷是卢文锦这一房的老人了,打从她嫁过来分在她院里之后,就一直没换过地方,对她极其忠心。她见人都陆陆续续出去走远了,才上前了一步轻声禀报。
卢文锦给大女儿选定了一支白玉簪子插好,才收了手坐到一旁。
“你是说太子给那死丫头选定了一支舞?”
“是,”张嬷嬷弓着身子,都快弯成了一只虾,“太子跟三小姐好着呢,我听着两人在里头说说笑笑的。”
她其实听得不甚清楚,只是听着两人搭腔的语气都很愉快的样子。
“说说笑笑?”卢文锦白了一眼,“这太子爷跟谁都说说笑笑,跟谁都好着呢。”
母亲不屑的语气,让泠瑶皱起绣眉。
“母亲,太子再不济事,好歹还是太子,身份摆在那儿,且父亲又对太子上了心,隔墙有耳,你还是不要妄议得好。”
经她一提醒,卢文锦也觉得自己不该说那话,转头朝女儿笑开了花,“还是瑶儿你考虑得周到。反正不管他们关系如何,只要不影响你与二皇子的交往便可。”
泠瑶脸色一变,对着卢文锦斜了一眼张嬷嬷,卢文锦会意。
“张嬷嬷,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你且给我盯紧了那死丫头,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报。”
“是,夫人。”
张嬷嬷也知道这母女俩接着要说的东西是她听不得的,便弓着身倒退到门口准备出去。手刚摸着门板,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夫人,方才奴婢过来的时候,见着三小姐跟太子在玉春堂遇上了烟云阁的三位师傅,三小姐让她身边的丫头云心给那三位师傅掌了嘴。”
“什么?掌嘴?”卢文锦勾了一边唇角露出了阴险笑容,“烟云阁的师傅那都是有背景的,她说打就打,怕是脑子进水了吧,侯爷还想重用她,这回可是看走眼了。”
泠瑶若有所思,并没有马上接母亲的话,朝张嬷嬷挥挥手让她退出去。
等门开了又关,泠瑶才转而坐到母亲身边,“母亲,前几****见那烟云阁的两位师傅调戏院里的丫头,我事后问了话,说是也调戏过云心。”
“你是说,那死丫头是在帮自己的丫头出气?”卢文锦不以为然,“她有多少斤两就想强出头?烟云阁的师傅跟二皇子都关系匪浅,她等着倒霉吧!”
“我不是说这个,”泠瑶拉住母亲的手,语气谨慎,“我前些天也去看过那些师傅授课,总觉得他们虽然打扮得文气,可眼神总有些流里流气的,似乎,有些不妥。”
卢文锦到底也是跟着泠正业那么多年,见过不少风浪,听到这个“不妥”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你是说这几个师傅,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敢说,总之还是少招惹他们的为好。”
与此同时,三个应该少招惹的烟云阁师傅,已经彻彻底底被月娆给招惹了。
烟雨捂着自己的腮帮子,着急地从袖子里掏出一面菱花小镜,见镜子里的芙蓉面上微微发了红,发起急来。
“你纵仆行凶,把我脸都打红了,还说什么救我们的命?”
“三妹,你别急,看我们不揍死她们!”
清风拂月两人捋了袖子,一脸凶恶,表情一变,就完全没了刚才白净的模样。
本来他们都是披着一头黑发一身宽松长袍有点道骨仙风的意思,这会儿面相凶恶捋了袖子长发乱飘,就跟两个山贼似的。
“揍死?”月娆笑开了,“我以为烟云阁的人只会弹琴唱曲,原来还会揍人的啊?不知道二皇子知不知道。”
“你少威胁我们!”烟雨气得眼眦欲裂,“这事儿让二皇子知道了,你等着吃不了兜着走吧!”
月娆冷哼一声,“我还真想跟二皇子聊一聊,怎么现在平民百姓见了当朝太子殿下都不用下跪的吗?不知对太子不敬会是个什么罪责?”
烟雨和清风拂月皆是一怔,没想到她掌嘴的理由竟是替太子出头,一下失了气焰。
烟雨心虚地狡辩道:“我们,我们三人从未见过太子殿下,才会失礼,如此,也不用掌我们的嘴吧?”
月娆啧啧两声摇了摇头,“看你一脸聪明相,怎么能想出这么个烂理由来?”
她朝烟雨走过去,在她周身慢悠悠转了个圈,又在清风明月跟前挨个走了遍,才挥了挥袖子又慢悠悠地转回了原位。
除了焱宸夜,谁都没有发现她在这过程中,有细细的粉末从她袖中洒出来,落到了烟云阁三位师傅的身上。
月娆看他们三人身上都沾了药粉,心里定了几分。
“你们不认得太子爷吗?那你们又如何认得我?”
烟雨微垂了头,眼珠子转了两圈,胡诌道:“我们三人住在府中几天了,三小姐每日都去给侯爷请安,我们见过,当然认得三小姐。”
“呵呵,”月娆轻笑两声,“听说侯爷把你们安顿在北面厢房,吃住教学都在那里,我住在南面的清雅小筑,去给父亲请安从不经过北厢房,你们又如何见过我?”
烟雨被她说得一时语塞,回不上话,清风拂月互通眼色,也搭不上话,可眼中分明就露出了暴戾之色。
月娆看得分明,小小试探之后知道自己料想得不错,也不想把他们逼得太急了,毕竟她功夫还不稳,也不知道自己试配的药粉管不管用。
“罢了,我也不与你们做口舌之争,有没有对太子不敬你们自己心里知道,这几巴掌是让你们长长记性,免得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下去吧。”
月娆突然的态度转变,让烟雨和清风拂月三人都闹了个莫名其妙,互相挤眉弄眼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哼了一声转头就走,却又被月娆叫住了。
“站住。”月娆面露不悦,“才说了你们又不长记性,就这么走了?”
三人都暗暗握拳,恨不能教训月娆一顿,可想到主上吩咐的任务,也只得朝着焱宸夜行了个大礼,恭敬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