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事情过去,九烟的身份,如今总算是圆了大半,想来绝没哪个人会往卢遁身上去想。不管是魔门东支还是赵子曰那边,都不足虑。另一方面,如今连影鬼、铁阑都没在身边,又有乌蒙蝉蜕覆体,一切本来气息都被封绝,就算陆素华再怎么了得,也休想再找过来。
他可以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然而人心之复杂,又岂会因为一个单纯而功利的“安全”就能满足的?
他站起身,换了一个房间,五味混杂的气息扑鼻而来,他也忍不住呛了一记,说不得要使个手法,将这些烟气收拢,顺着通风口排出去,屋里各用具摆放得挺整齐,但这无助于提高他的成算。
之前对顾执说,不擅长调制香料,绝不是谦虚,而是真正的有感而发,
海雨香、紫兰果、苏粉,冰茄花、玉涴露……或名贵或普通的香料、药草分门别类摆放,每个都用去了一部分,而制成的成品就在脚边的垃圾篓里,像是炒焦的米粒,毫无疑问,是一种让人气沮的失败作品。
调制香料,太难了啊!
余慈造出九烟这个身份,一是要与以前惹事生非的卢遁做一个切割,二来就是想借此身份,研究无名香经。
无名香经上,各类香料条目浩如烟海,余慈目前只对其中一个最感兴趣,那是一种需经过复杂调配的香料方子,名字叫冷香清露。此香没有别的用处,但以之浸体,却能彻底改变人之气息。
分神搞这个,理由也很简单,他想帮陆青的忙。
陆青那边,实让让人忧心。他不知道陆青和陆素华是怎么一个仇怨,也不知陆青究竟是怎么一个打算,不过陆素华从他身上找到了混气淆灵的线索,一下子将陆青推到了危险边缘,相处这么久,受了陆青许多恩惠,他不做点儿什么,又怎能说得过去?
将此香料制出,用在陆青身上,比什么混气淆灵,都更管用。可惜调配难度实在太高,难道还要他再到外面找一个调香师帮手?
就算是制成了吧,也还要在陆素华寻到陆青之前,先一步找到她才成。
这才是最大的难题,这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完成的,除了这边,他也安排了影鬼去做,同时还有妙相。
妙相答应,她会动用手中的关系,帮余慈打探陆青的下落。这样,成算自然大了许多。
不过这是在他钻入乌蒙蝉蜕之前的事儿,从那以后,他同样断绝了和妙相的联系,只让她和影鬼联系,而影鬼则没有传来任何新信息,想来暂时还没有进展。
现在,妙相应该已经和魔门东支搭上线了,但同时也肯定与那位大黑天佛母菩萨保持着微妙的联系。
当日,他用平等珠取下铜钵,将妙相和五岳真形图“分开”,虽然美尼姑仍受着天魔困扰,却已不准备立刻南下,据她说是要“待价而沽”。
其实,余慈现在也是这么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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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体不见了?
仇伍盯着手下,冰冷的眼神足够将人的魂魄冻结,手下遍体生寒,只能依着本能辩解道:“那边起了内哄,似乎是赵柱先一步将李闪杀了,并处理掉,我们搜了一圈儿,没见到尸体……”
仇伍沉默半晌,方嗯了一声:“不见就不见了吧,注意着别让那厮又活转过来,找上九烟就成。”
难得见仇伍大人这么好说话,手下暗抹一把冷汗,匆忙告退。
仇伍其实对招揽九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不只是因为赵柱那厮做事不牢靠,还因为看顾执那模样,长青门距离招揽成功,怕是也仅有一步之遥。
要是招揽成功,虽不能为我所用,却还是比较稳妥的。
顾执是长青门在丰都城的管事,人称“甩手掌柜”,倒是很契合长青门一向的风格。虽有鬼狱散这个挖掘不尽的金山,这个宗门却只缩在华严城闷声发大财,除了宗门自己培养的弟子,对任何招揽的修士,都是以客卿相待,保持着礼遇又有距离的态度,
九烟投入长青门的话,就很难和其他堂口和宗门发生冲突,就算那个事儿暴露,也没什么。
便是出点儿什么意外,也无所谓,天夺宗又怕得谁来?
天夺宗以侵杀盗掠发家,便是开宗立派,也不脱盗匪习气,仅有三位步虚修士,连个长生真人都没有,在北地四宗里,明面上势力是最弱的,可是他们凭什么雄踞一城,至今不衰?
一是有魔门的背景,二就是和北荒的沙盗,有各种或明或暗的联系。虽然其根基是在北方四城中的无拓城,但真要有仇敌杀上门去,不可力敌之时,这些人绝对会抛下基业,散入黑暴深处。可占了他们的基业也别开心太早,过不了几日,他们就是会纠集成千上万的沙盗,冲杀回来,无所不用其极,把场子找回来。
天夺宗如此行径,说是北荒沙盗的总瓢把子,也不为错。可以说,北荒沙盗不灭,后面台子不倒,天夺宗就可以永远在北荒我行我素,就是三家坊,也要让其三分。
抓住灵犀散人、另辟蹊径的打算成为泡影,仇伍的心思自然就转移到黄泉秘府,那里才真正是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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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死吗?
李闪是真的想死的,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这种全无希望的日子,过起来有什么意思?
他也曾以为自己死掉了,可是他仍活着。
那个壮汉非常恼怒他的所作所为,从九烟洞府出来后,还要盘口一番的,但看到他奄奄一息,却似是动了恻隐之心,半途塞给他一枚丹药,就把他放了。
他以为这次又是走运过关,挣扎着到先前预定的地点,与同伙汇合的时候,却赵柱当胸一掌,他当场倒下,昏死过去,而当他醒转,挣扎着逃命之时,却恰看到赵柱死在另一拨人手中。
错进错出,他倒是暂时被遗忘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翻下附近的阴沟,挣扎着逃走。这里,他在双仙教修炼的法门起了作用,还有刚才壮汉曾塞给他那颗养伤灵丹,药力未完全化去,竟是暂时维持住了他一线生机。
以他的身体状况,也逃不了多远,他甚至不想逃了,反正以他这种垃圾,在北荒的命运早已注定,挣扎这两下,又有什么意思?
神智昏昏沉沉的时候,似乎有人拖动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