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眼忽地一亮,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家仆是一个瘦小枯干,且是苦瓜脸的中年男子,可在来人抬头的一瞬间,宜喜宜嗔的娇靥如晨间承露的花朵,眼中美景霎那间破开了印象的锁锢,像是阳光照进了阴暗的屋子,强烈的对比,给他以震撼。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愣了下,视线不由自主落在那神秘而叛逆的浅紫唇瓣上,观其微微翘起一个绝美的弧度,然后就是极有活力的声音:
“嗨,贺三哥。”
贺三爷也是愣了一下,才记得回应:“翟师妹。”
翟师妹笑吟吟地道:“听说你们抓着黑袍的尾巴了,我便过来看看。”
贺三爷又是一怔:“看黑袍?”
他的视线不自主往余慈这边飘了一下,然后才陡然醒悟:“黑袍!这不好吧,要是那人知道你在这儿……”
“我很小心嘛,你看,你家贺万的衣帽我都借来了,区区一个三家坊的仆役,哪用得黑袍大人垂顾……就是这衣服脏了些,回去你要打他一顿板子!”
说着,翟师妹又笑起来,露出编贝一般的细齿,十分可爱,她又转向夏先生:“不简单呢,多年媳妇熬成婆,以后,我要叫你夏大巫?”
“不敢。”夏先生的态度非常恭敬且谨慎,他微微弯腰,施了一礼:“雀儿小姐您说笑了,双河不过刚找到登堂入室的钥匙,还没有真正成功呢,便是成功了,这些年来,铃祖和雀儿小姐的照顾,双河谨记在心,不敢或忘。拼得那两百年时光,必为铃祖和雀儿小姐效死!”
翟雀儿轻“呀”了一声,轻轻击掌:“对了,灵巫年寿不永,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不会忘掉的……”
夏先生忙又施礼致谢。
这边三位旁若无人地说些秘事,余慈在旁边看着,苦笑之余,亦有所感。
女修态度和她的衣着一样,非常随意,乍看去是一位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的少女,但多看一会儿,便觉得她言行举止气派很大,尤其那唇角似翘非翘,睥睨看来,似嘲弄又似不屑,让人看得牙痒痒的。再眨一眨眼,倏乎之间,纯美灿烂的笑容又抹平了一切距离,连迭变化,几如梦中。
几眼下来,余慈发现他捉摸不清女修的态度,细思量更是稀里糊涂。这时候,他就想着和影鬼探讨一番:
“喂,你看她……”
“笨蛋,别和我说话!”
影鬼凌厉的念头一闪即灭,余慈悚然一惊,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此时,女修似乎终于想到旁边还有个人,背起手,转过身来,脸上便露出惊奇的表情:“咦,这位很好看的大胡子是……”
大胡子?余慈险险按住抚脸的冲动,拱手道:“在下……追魂,见过雀儿小姐。”
这女子容色夺目,言行看似漫无心机,却有一种非常奇妙的魅力,余慈差了走了嘴,还好及时将“追魂”的名号放出去,至于“雀儿小姐”的称呼,则是学夏先生,亦步亦趋,不至于失礼。
翟雀儿上下打量他两眼,唇角又勾起那让人牙痒痒的弧度:“追魂是吧,我知道你呢!”
余慈略一扬眉,想看她是个什么说辞,哪知道翟雀儿一句话后,便不再理他,转脸对贺三爷道:“你说你拿到诅魔结晶了,拿来我看看!”
所谓“诅魔结晶”,就是贺五爷由诅魔碧血瞳术留下的那颗眼球,自从夏先生挖出来,交给贺三爷之,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但如今,贺三爷没有任何迟疑,将盛着眼珠的盒子递出。
翟誉儿打开盒子,伸手将结晶化的眼珠拈起来,举在眼前去看。一位容色秀美的女子,如此做派,气氛忽转妖异诡谲,不免让人心头一震。再想到影鬼之前的判断,余慈几乎已经可以确认此女的来历了。
魔门……只不知是哪一支?
“印得还挺清楚。”翟雀儿将眼珠放回去封好,又将盒子递了回去。贺三爷忙伸手接着,与之同时,却听到了一句话,差点儿让他把盒子落地上:
“你觉得哪个地方最有价值呢?我们去看看。”
“不可,不可!”贺三爷一下子紧张起来,但他口拙,急切之下除了“不可”,旁的一概说不清楚。
“有什么不可?”翟雀儿浅紫唇瓣抿出好看的弧度,“有危险?黑袍不是还在交战中么,怎么顾得上这里?”
说话到这儿,她的思路又有发散:“说起来,和黑袍交手那人是谁?你们谁有消息了?”
被这句话分心,贺三爷和夏先生都是愣神,此时女修已经背着手,笑吟吟地往外走,速度似缓似疾,转眼就出了岩洞,贺、夏二人阻之不及,忙追上去。至于余慈,则站在原处没有动,在这件事上,他的主动性可没几分,更何况,刚才大部分时间都被人无视掉了,他不免也有些小小的不爽……
这心态有点儿怪!
正沉吟之时,不想眼前忽地人影显现。他猛吃一惊,却见翟雀儿便似跨空而来,一步便落在他身前:“啧啧,想起来了,这位大胡子,还是外人吧。刚刚好像听了我们不少的隐密呢!”
这明明白白就是威胁了,可是这位雀儿小姐完全是用说笑的口气讲出来,便是明知这是一种虚虚实实的手段,余慈也难以判断,这是真的要发难,还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后面来回被折磨了两趟的贺、夏二人,哪还能跟得上她的思路,都是支支唔唔。余慈觉得不能再这么被翟雀儿牵着鼻子走了,便拱拱手,道:“敝人是由贺三爷雇佣而来,在这此听候指派的,不知雀儿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有啊。”
翟雀儿轻飘飘地一句话回来,眼睛笑得眯成了两个月牙儿,随即伸手,竟是拍了拍余慈的外臂,隔了一层薄薄的衣物,她小手的温热传导进来,很是舒服,余慈的肌肉却瞬间崩紧,片刻才放松。
只听翟雀儿笑道:“既然雇了你,就跟我们走吧,可不要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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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岩洞中一番对话之后,翟雀儿倒是不再冷落他了,接下来一个多时辰,他们探了两个黑袍曾经的停留点,虽无发现,但翟雀儿兴致勃勃,还主动和余慈说话:
“你说你要远行?”
“是,要去找玄水曜岩的矿脉。”
“矿脉?玄水曜岩的?好找但是不好采吧。”
余慈点头,翟雀儿显然是懂行的。玄水曜岩多沉积在岩浆湖中,内蕴玄水之精,故而身处炽热岩浆之中,通体仍冷硬如冰。要采集的话,就要下岩浆湖,其中熔金销铁的高温,便是还丹修士也要用护体法器,且一个不慎,就要化成灰烬。
不过,余慈有内景外成之能,自然不担心,只是这就不能为外人道了。
“何必那么辛苦呢?花钱买不就成了?”
“以前囊中羞涩,如今承蒙贺三爷不弃,与三家坊达成协议,但时间尚短,求购的东西未必都能如意,自己还要加把力的。”
“缺钱?”
翟雀儿瞪大了美丽的眼睛:“像你这样的符法高手,怎么会缺钱?光是斗符所得,就够好大的开销了吧。”
来了!
余慈心中一振,但同时也有疑惑:“斗符?什么斗符?”
翟雀儿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你在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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